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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驕傲,我們是強磁場人

記者 梁偉

2017年09月11日15:32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一切還都剛起步,在歸國的青年科學家中,我們還不是做得最好的,但在這個獨特的平台上,我們願意付出百分百的努力,推動中國強磁場科學快速發展”

從哈佛大學到合肥科學島有11000多公裡。

科學島位於風景秀麗的蜀山湖畔,三面環水,綠樹成蔭,是中國科學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所在地。短短數年,這裡已經人才濟濟、群英薈萃。島上的10多個研究所擁有上千名國內頂尖科技人才,其中不乏全球知名專家。

他們,哈佛大學醫學院藥物學專業博士后、生物醫學專業博士后、醫學院高級科學家……王俊峰、劉青鬆、劉靜、王文超、任濤、張納、林文楚、張欣,就是其中的一群。之前,他們有著相同的稱呼——哈佛博士后﹔現在,他們又擁有了相同的身份——中國科學院強磁場科學中心研究員。

為了祖國,為了事業,他們跨越萬裡之遙。8個都不是安徽人,卻都在合肥安了家,因為這裡就是他們夢開始的地方。

“終於回家了”

王俊峰是第一個來到科學島的人。

從1988年考入北大化學系,這個山西男人就一直漂泊在外,從山西到北京,又從北京到了美國。有幸福,也有艱辛。

2004后的幾年,是王俊峰最困難的階段。他在哈佛醫學院裡一直從事B型流感病毒的氫離子通道蛋白的研究,經費頗為緊張。最慘的時候,整個實驗室隻有1500美元,當時他的兩個孩子年紀又很小,父母也不能在美國照顧小孩,隻有他和妻子苦苦支撐。功夫不負有心人,2009年,王俊峰成功解析B型流感病毒的氫離子通道蛋白,實驗室的困境迎刃而解,越來越多的機會找上了他。

但王俊峰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意外的決定,他要回國。“中國經濟發展迅速,在科技方面投入非常多,迅猛的科技發展速度,讓我身邊很多朋友都會考慮回國。”王俊峰回憶說,“但是如果從科研條件來說,美國條件還是會相對好一些,因此不少人會感到糾結。”

2009年,一個國內朋友告訴王俊峰,中國要建自己的強磁場實驗室,王俊峰聽了很是興奮。當即決定回國看看,北京、上海的幾個科研機構都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王俊峰到達國內的第一站便是合肥科學島。彼時,科學島上有個穩態強磁場實驗裝置,是“十一五”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項目,於2008年5月開工建設。強磁場實驗裝置上搭配有輸運、磁性、磁光、極低溫、高壓和組合顯微實驗測試系統,為開展凝聚態物理、化學、材料科學、地學、生物學、生命科學和微重力等學科的前沿研究提供了平台。

在美國佛羅裡達州立大學美國國家強磁場實驗室拿到博士學位的王俊峰,主要研究領域就是生物核磁共振,包括核磁共振原位檢測新技術新方法、膜蛋白結構與功能研究、蛋白質設計與生物制藥,這個研究方向與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簡稱“合肥院”)正在建設的強磁場大科學裝置不謀而合。

“6月17日面試,當天晚上就說希望我來。我也非常興奮,立即給妻子打了越洋電話。”王俊峰說。

那時候的波士頓還是午夜,很少沖動的王俊峰言辭非常激動,他告訴妻子自己想把愛人、孩子都帶到島上,他要把家安在這裡。

“我們的工作很好、綠卡也有了,生活非常穩定,兩個孩子都出生在美國,而且我們要去的不是北京,不是上海,而是我們完全不了解的合肥,真的有必要嗎?”妻子心裡極其忐忑。

一個多月后,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王俊峰和妻子帶著12個行李箱,從美國飛到上海。當合肥院的車將他們送到住所,進門的那一刻,王俊峰如釋重負:“我,終於回家了!”

強磁場的聚能量

來到合肥院以后,王俊峰擔任了中心磁共振生命科學部主任。因為中心剛起步,很多關鍵的實驗儀器和設備都沒有,他就帶著實驗樣品,奔波在全國各地,尋找合適的設備做實驗。同時為了組建實驗平台,他反復跟國內和國際供應商談判,組建心目中理想的平台。

僅僅一年時間,強磁場中心科學大樓就拔地而起,各類實驗設備相繼調試成功。硬件條件正在按理想的藍圖慢慢變現,但王俊峰內心始終無法輕鬆——一個重要問題還沒有解決,中心需要更多有生命科學背景的人才。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最熟悉的、遠隔萬裡的哈佛大學。

王俊峰在哈佛的老友們也時刻關注著他在國內的發展,劉青鬆和劉靜夫妻也不例外。劉青鬆2001年到了美國,輾轉多所知名學府研究化學和藥物學,2006年進入哈佛大學深造和工作。“一個人身處一種完全不同的文化、制度中,無論工作學習還是生活,會有很多事情令你始終無法融入,在美國的感覺就好像永遠住在旅館,沒有家的溫暖。”

2010年,劉青鬆隨哈佛歸國代表團到上海考察,機緣巧合與已經在強磁場工作一年多的王俊峰取得聯系,成功踏上“科學島”這片具有“磁場”的土地。

“當時就感覺熱血沸騰,這裡是創業的好地方。”劉青鬆說。“但也有很多實際困難,我是做抗腫瘤藥物研發的,科學島上生命科學研究才剛起步,醫藥方面更是空白。說實話,這裡對我來說,並不是最理想的地方。”

但是時任合肥院黨委書記匡光力的一番話徹底打消了劉青鬆的顧慮,“科學島上有化學、材料、物理等很多交叉的學科,正是你藥學研究需要的,這些條件哈佛醫學院未必有,何況還有強磁場裝置。你今年32歲,我32歲的時候從德國學成回來來到科學島,也是抱著創業的決心,為科學島打開了新的天地。”

一端是科學研究冉冉升起的中國,一端是經濟危機后學術研究不斷下挫的美國。這樣的比較,讓海外學子看到了中國科技發展的前景,而對科研規律的准確認識和把握,也讓劉青鬆有信心認為,回國是正確的選擇。

劉青鬆說,他們和錢學森、李四光等老一輩大批歸國人員所處的時代背景不同,“先輩們是‘祖國需要’,我們是‘需要祖國’”,個人的價值實現與家國情懷沒有矛盾。

劉青鬆和劉靜回國的決定直接影響到了研究分子生物學的王文超和細胞生物學的張欣這對夫妻,劉青鬆在食堂就開始勸說王文超夫婦,和他們描述著直接在科學島上的見聞和感受,但是張欣卻顯得比較猶豫,因為他們的兩個孩子已經完全融入了周邊環境,回國就意味著一切都要重新開始,對於孩子無助的生活,他們不敢想象。

而真正讓他們下定決心回國的原因還是孩子。一天,張欣帶著7歲的女兒參加國際學生會聚會,每個孩子都拿著自己國家的國旗,可她的女兒連五星紅旗都沒認出來,這深深地觸動了張欣的心。“孩子已經完全西化了,我們跟她說中文,她回答的是英文,這讓我沒法接受。”就這樣,2012年,他們結束了哈佛醫學院的課題,帶著兩個孩子來到科學島。

和王文超、張欣夫婦同年來到科學島的是北京人張鈉,留著小胡子的他從外形上看來頗有個性,而他在美國的生活也頗為洒脫,看橄欖球,支持自己喜歡的球隊,每周有固定的時間在網球場上、游泳館裡,閑暇時再去酒吧和好事的美國人辯上幾句,在周圍人看來,他的生活頗為精彩。

但張鈉知道,在國外呆的越久,回國的想法就越強烈。“當青鬆告訴我,科學島有一流的強磁場設備時,我就心動了。”張鈉說,“即使國內收入跟美國差距不小,生活在北京的母親也反對我去合肥,但我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

緊接著,從事腫瘤動物模型的基因調控研究的林文楚和做著藥物的高通量篩選的任濤在劉青鬆的“游說”下相繼踏上了科學島。“我心中有個夢想,希望有機會能建立屬於自己的獨立實驗室,在美國是給別人打工的,基本沒有可能。”林文楚坦言。2016年,任濤剛來到合肥,就辦了一張公交卡,把這個城市大大小小的地方走了個遍,在他心裡,自己儼然已經成了合肥人。

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就這樣,8位哈佛博士后悉數回來,一條依托強磁場大科學裝置與技術,開展以重大疾病為導向的多學科交叉研究網絡的“學術鏈”完成組合——王俊峰、張鈉研究結構生物學﹔張欣研究磁生物效應﹔林文楚研究動物模型﹔劉青鬆、劉靜、王文超、任濤則研究腫瘤藥物。

“這正好是從最基礎的理論研究到可以直接制藥的應用研究,是完整的研究鏈條。”王俊峰表示,這是他們在美國“夢寐以求”想要達到的一種團隊組合。誰也不曾想到,在合肥居然實現了。

剛來島上的時候,因為科研大樓還沒完工,為了不耽誤科研工作,他們的實驗室被安排在了樹林裡的一棟“小紅樓”裡。房屋的外牆已經斑駁,窗戶欄杆上鏽跡分外顯眼。

硬件條件的簡陋是暫時的,哈佛博士后們的奮斗熱情並沒有因此衰減,他們把諾貝爾獎得主的照片貼在牆上,在實驗室牆上用毛筆寫下了座右銘:尊重科學,追求效率,關愛生命,敬畏制度。

在艱苦的環境下,2012年12月,王俊峰與上海生科院合作,在《自然》雜志發表了研究成果:鈣離子通過改變磷脂的電荷屬性調控T細胞受體活化。他們利用強磁場裝置,結合納米碟技術,建立了一種研究蛋白與膜相互作用的新方法,提出了鈣離子調控蛋白與膜相互作用的新機理。

劉青鬆與妻子劉靜、以及王文超、任濤等組建了腫瘤藥物研究團隊,主攻抗腫瘤藥物研發和藥物精准應用。對於開發新藥,劉青鬆身邊很多人好心地勸說,“開發新藥周期漫長,還不一定能取得成果,不如多發幾篇論文來得快。”可劉青鬆有自己的考慮,他希望“不改初心”,像控制慢性病一樣控制腫瘤,“中國的癌症患者可以通過吃自主研發的藥實現高質量的帶瘤生存”。

要做藥物的研究,先要構建一套精准的評判藥物性質的檢測體系,或者說是藥物的“靶子”。劉青鬆的團隊選取了癌症中主要發病因素之一的激酶作為主要的研究對象,通過5年的努力,在2015年建成了目前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基於癌症激酶靶點的高通量細胞篩選庫。

為了實現“合適的病人,在合適的時間吃合適的藥物”,他們自主開發了國內首個將高通量體外藥敏檢測技術與高通量靶向基因測序技術相結合的腫瘤精准治療技術體系,為腫瘤患者最大限度地篩選出可用之藥,為醫生提供方案參考。

隨著實驗室搬進了新建成的實驗大樓,隨著500兆赫、600兆赫、850兆赫(這是當時全國最高場強的核磁設備)核磁設備陸續進場,強磁場科學中心的硬件設施迅速達到了世界一流水平。

今年2月,中科院強磁場科學中心混合磁體工藝通過國家驗收,40特斯拉穩態磁場,磁場強度世界第二。8年間,中心從“一無所有”成長為“世界第二”,實現了從“跟跑、並跑”到“並跑、領跑”的轉變。“下一步,我們將向世界第一穩態磁場邁進。”匡光力表示。“短短幾年,這個團隊已經做出非常漂亮的工作,在國際領域初步顯出影響力,很多人的科研成果比在哈佛還大。”

科研上有了成果,生活也慢慢變得色彩斑斕,科學島環境清幽,遠離喧囂的市區,孩子還可以就近上學,剛回國的時候,孩子因為中文不好,考試的時候,老師坐在旁邊給他們讀題目也很難及格。“現在我女兒的語文成績已在班級達到中上水平。”張欣一臉笑意。

張鈉的業余生活還是那般豐富多彩,在泳池裡暢游,在網球場上擊球,隻不過在美國的時候他舍不得晚上打球,因為開場燈的價格昂貴,而在國內,這些都不是問題。即使研究再忙,運動還是必不可少的。

王俊峰說:“合肥很安靜,更適合做科研。一切還都剛起步,在歸國的青年科學家中,我們還不是做得最好的,但在這個獨特的平台上,我們願意付出百分百的努力,推動中國強磁場科學快速發展。我們驕傲,我們是強磁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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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沈王一、王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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