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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九十周年

不忘初心衛中華 了卻軍民天下事

——漫憶父親劉少奇與國防、軍事、軍隊(上篇)

劉 源

2017年07月20日16:05    來源:《黨史博覽》雜志

(《黨史博覽》授權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發布,請勿轉載)

作者寫在前面

1、作為子女講述父親歷史的懷念文章,稱呼上實難把握,既應以尊稱,又要沿用寫史常規,故每自然段僅一處稱父親。對老一輩革命家叔伯,稱呼更難周全,僅一二處用昵稱,按常規不避名諱,或依文句需要以姓簡代,請讀者及尊者家人諒解。

2、為便於理解,史實外加了些背景介紹、意義概述和簡單評價,少不了保留些子女的感情回顧及點評,盡量注意黨史上掌握的分寸,也闡述些獨見並非共識,或許可對史實提出個新視角?謹與讀者學者共同思考。請慨允。

3、為再現老一輩的個性,表現故事的鮮活性,力圖在敘述上輕鬆點、通俗點,以新針腳縫合舊貂裘、改舊詩詞附會新文意,在文字上作點新試、破點規矩,或許可對史實激發些新感悟?謹與讀者學者共同探討。請海涵。

4、本應逐人、逐句加注解,但閱讀起來過於煩瑣,甚至超過正文篇幅。故僅注釋史實出處、部分專用名詞和個別人物簡介,以便讀者和研究者詳盡掌握。

5、文章主角是我父親,篇幅又已超長,故簡化了許多人的作為與功績。本人獨家掌握的史料和補白新解,或許可為史實增添點新內容?講述予眾,共享與眾,評判於眾,我自負責。

編者的話

劉少奇,是公認的中國共產黨在“白區工作正確路線的代表”。人們熟知他對黨的理論、組織和政權建設的巨大貢獻,但他漫長的軍事生涯,雖早有記載著述,卻鮮為人知。在武裝奪取政權的中國革命中,在處於敵對勢力包圍的中國建設中,作為黨的第一代領導集體的重要成員,並長期擔任中共中央 “二把手”,劉少奇對國防、軍事和軍隊建設的卓越貢獻,正是他光輝一生中極為重要的部分。當代國人應知當知,后代軍人不可不知。

衛黃保華 武裝工農

父親劉少奇的一生,與國防、軍事和軍隊有不解之緣,緊密相連。因為,在他成長生活的年代,這是無可回避、至關重要的﹔於他為之奮斗的事業,又是不可或缺、生命攸關的。

舊中國,積弱積貧、落后挨打,喪權辱國、受盡欺侮,列強分中國,混戰遍南北,國人首先感覺到的,最痛心切身的,就是要保種、要救亡。父親不滿17周歲時,就領頭參加“內除國賊、外抗強權”“毋忘國恥”“不當亡國奴”的抗議游行,並給自己改名“劉衛黃”(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第11頁。),意為保衛黃種人,保衛炎黃子孫。他給第一個兒子起名叫“保華”,同樣是保衛國家、保衛中華民族之意。衛黃保華(注:衛黃意為“保衛黃種人”,保華意為“保中華”,是劉少奇自述原話。),是他畢生的追求,也是對后輩的重托。

在中國共產黨的軍事家中,相當多人都進過早期軍校,如講武學堂、黃埔軍校。劉少奇不滿18周歲時(1916年秋),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湖南陸軍講武堂。時值軍閥混戰時期,湖南省督軍譚延闿建此校,開學不滿一年(1917年秋),譚督軍下台,引來各派軍閥搶奪,講武堂變全武行,成為槍炮交火之地,師生們作鳥獸散跑光光,“劉九書櫃”(鄉親們給少年劉少奇起的雅號)卷走不少兵書課本,回家研讀。

1919年夏初,父親到北京參加“五四運動”。他十分興奮地接受了馬克思主義,1920年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上留俄預備班。1921年春,劉少奇與羅亦農、任弼時、蕭勁光等一同前往莫斯科,航海登陸、跨西伯利亞冰原,跋涉三個月才抵達。入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中國班,最重要的課程之一就是軍事。中國學生最急切想要學的,正是蘇俄“十月革命一聲炮響”中的理論和實踐。入冬,劉少奇轉入中國共產黨(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第6、12、14、16、18、19頁。)

1922年春,父親回國,自稱“從西天取經回來,經不多就是了(注:劉少奇:《在湖南省直及地市委負責干部會議上的講話》1964年8月10日。)”。這本“經”,一言以蔽之:武裝工農,奪取政權。7月,中共中央總書記陳獨秀委派劉少奇回湖南,任中國共產黨湘區執行委員會委員,而毛澤東正是湘區執行委員會書記。也就是說,建黨一年后,毛澤東和劉少奇就在一起共事了。按現在的話,在一個班子工作,毛是班長(28周歲),劉是成員(23周歲)。9月,黨中央緊急來信、毛伯伯通知父親到安源(注:《劉少奇傳》上,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金沖及主編、黃崢副主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12月第2版,第37-39頁。)

劉少奇在安源搞工運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詳。在全國工運失敗、處於低潮時,“如海中孤島”、“巍然獨存”的安源卻“得到完全勝利,實在是幼稚的中國勞工運動中絕無僅有的事”,可謂獨樹一幟,“碩果僅存”(注:鄧中夏:《中國職工運動簡史》,人民出版社1953年11月版,第109頁。)。父親在那裡主事兩年多(中共湘區執委兼中共安源黨的領導、工人俱樂部總主任等,1924年9 月后兼漢冶萍總工會臨時委員長主持工作),全國各地的共產黨員聚集此地,最多時佔全黨總人數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楊尚昆回憶:1925年初全國900名黨員,安源佔300多名﹔羅章龍回憶佔近三分之二),僅本地 15個支部300名黨員,上繳的黨費是黨中央最大的經費來源。安源被稱為“小莫斯科”!對共產黨人來說,安源既是風雲際會之地,又是培訓創新之家,創造出十個“第一”,其中就有“第一支工人武裝”。紅色搖籃,名副其實,功莫大焉(注:《劉少奇傳》上,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金沖及主編、黃崢副主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12月第2版,第39-53-59頁。)

父親非常注重武裝工人。首先,是宣傳教育:安源工人俱樂部(注:1923年父親與1922年入黨的何保貞媽媽結婚。何原名寶珍,自改名葆貞,父親亦稱保貞或保真,是楊開慧的閨蜜,經毛澤東派到安源,在工人俱樂部任教員。1925年我大哥出生,初名保華或葆華,“保(葆)”來自母名,滿周歲送回寧鄉老家撫養,按輩分排“允”字,后名劉允斌。)設有保衛民族國家所必需的軍事課程(蕭勁光從蘇聯紅軍大學畢業歸來,到安源講軍事課),教授工友和各地來的黨員,講述勞動階級要維護自己的利益,實現自身解放,必須有自己的武裝。在我黨“第一所黨校”(注:《劉少奇大辭典》,中央文獻等四家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年11月第1版,第13頁。),劉少奇親任校長講授《共產黨宣言》:共產黨人的“目的隻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制度才能達到。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面前發抖吧。無產者在這個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鎖鏈。他們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

繼而,就著手實踐:組織起武裝工人糾察團,1923年糾察員就達200人(1925年已800多人),並改造了礦警隊,“以維護礦上工人的利益”。已被公認:中國共產黨武裝工農最早的實踐,發軔於安源(注:王光美:《與君同舟 風雨無悔》,見《你所不知道的劉少奇》,王光美、劉源等著,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7月第1版,第8-9頁。)。這為人民軍隊的建立和發展,奠定了極為可貴的、能生長接續的基礎——混沌初始,開天辟地,鼎立中華!

1925年春,父親離開安源,到廣東、上海參加領導轟轟烈烈的“省港大罷工” 和“五卅運動”中規模空前的工人運動。他依安源經驗再次親手組織了工人糾察隊。1926年2月下旬,劉少奇代理中華全國總工會委員長,明確指出:必須“組織人民的軍隊——武裝工農”,又要求省港罷工“擴充武裝糾察”。這為一年多以后的“廣州起義”培養了骨干(注:《劉少奇軍事畫傳》,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二編研部編著,貴州出版集團2009年10月第1版,第12-14頁。)

1927年元旦,國民政府頒令遷都武漢,中華全國總工會也隨遷而至。那一時期,工人運動達到高潮。“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劉少奇順應所需,依托他打下的漢冶萍(安源)總工會基礎,親手組織起工人糾察隊,很快發展到5000多人,擁有3000槍支,在收回漢口英租界(中國首次收回列強的租界地)等標志性大事件中做出歷史貢獻﹔在“四·三慘案”后發起的抗日斗爭中,在與軍閥、國民黨反動派以及黑惡勢力的斗爭中,維護了人民利益。

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解散工人糾察隊、大肆屠殺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汪精衛還保持了三個月的“國共合作”,到“七·一五”武漢政府也同共產黨翻了臉。

6月底,得知汪精衛要“寧漢合流”,進行所謂的“清黨、分共”(國民黨35軍軍長何健准備政變攻擊),總書記陳獨秀下令解散工人糾察隊,把任務交給了父親。一方面,作為中共中央委員,他在會議上堅決反對,但又必須執行中央的決定﹔另一方面,作為工人糾察隊的組織領導者,劉少奇與29歲的同齡人周恩來等謀劃,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表面上解散,繳出破槍、梭鏢和棍棒,實則秘密轉移這部分寶貴的武裝力量,將3000名糾察隊精銳連同較好的槍械裝備,輸送到葉挺與賀龍的部隊裡,正式加入中共掌握和影響的國民革命軍,為20天后的南昌起義注入生力軍(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第72-73頁。)。當今,所謂劉少奇的“卷旗不繳槍”,專指此時此事。這就使工農武裝的雛形,變為“八一起義”之前我黨所掌握的正式武裝力量,成為人民軍隊的前身(注:也有相當部分人認定,工人糾察隊和礦警隊等工農武裝,已經是人民軍隊。)

同時,共產黨人也都快速疏散。父親搭賀龍的官船到九江,上廬山養病。

中國共產黨是無產階級政黨。當時,工人運動是我黨最重要的工作,有工運才有黨,“工會工作在先,黨的工作在后(注:劉少奇:《同朱理治的談話》,1964年10月4日。)”。工人階級是革命的領導階級,在黨的武裝部隊中地位當然也高。

7 月中旬,中共中央臨時常委決定南昌起義,派前敵軍委書記聶榮臻上廬山面見劉少奇,秘密通告起義計劃。聶帥晚年時對母親和我說:“在那個時候,我們黨認為工人是最可靠的,武漢糾察隊在軍隊中最受信賴,而這些工人最聽少奇的。少奇了解他們,在他們中間有威信。”父親表示一定參加,后因起義倉促提前,沒能趕上。在革命戰爭中“那部分工人的確是最勇敢頑強的,”越是可靠、英勇、頑強,犧牲就越多,“最堅定的戰士早早拼光了(注:《你所不知道的劉少奇》,王光美、劉源等著,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7月第1版。第12-14頁。)”。工農武裝開古今,老帥情深念舊心。百戰拼殺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接下來是9月的秋收起義,在湘贛邊區多地,工農揭竿而起。如果要確定標志性的地點,應該是在毛澤東開會發動起義的安源,起義組成的三個團中,有一個整團(注:《劉少奇大辭典》,中央文獻等四家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年11月第1版,第11頁。)(二團和三團一部)是安源工人(主要是工人糾察隊和礦警隊,持槍械)。南昌起義是以國民黨名義,打的還是國民革命軍青天白日旗號﹔秋收起義第一次打出了共產黨的紅旗,“軍叫工農革命,旗號鐮刀斧頭”。那麼,工農革命軍(后稱工農紅軍)的“工”,當時的體現者是誰?主力就是安源工人。顯然,這同劉少奇多年的工作基礎和教育成果,有重要而又直接的關聯。

后來,井岡山時期也好,中央蘇區也好,毛澤東和朱德,多次到安源擴紅。一座煤礦,前后上萬工人踴躍參軍,尤顯可貴。一家企業,提供如此大量的兵員反抗血腥恐怖的舊勢力,力絕空前!當然,百分之九十九都打沒了。新中國仍健在的,孔原(曾任中央調查部部長、中共中央委員)就來自安源(注:孔丹、孔棟講述。)﹔開國中將丁秋生在安源當童工六年,恰逢1930年9月毛澤東來擴紅,加入隊伍

有必要多強調一句:毛澤東、劉少奇、李立三、李維漢、蕭勁光等都是從安源走出來的。即使在“文革”中,《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畫也依然風靡。當初可是“紅旗卷起”工農戟﹔如今已見“遍地英雄下夕煙”!中國革命的星星之火,工農武裝的歷史貢獻,我們的人民軍隊不可不知,決不能忘!

接著是“廣州起義”,同樣以工人糾察隊為骨干,因失敗沒有接續,不贅述——謹向當年所有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的烈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念發跡之源,“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看傳承之世,國家前進民安定,常祭先烈花滿徑。

當年,最著名、最初的“三大起義”,都有工人階級的重要成分。為什麼重點介紹同為漢冶萍的武漢和安源工人糾察隊呢?因為他們構成南昌起義(黨員骨干)和秋收起義(工人主力)的重要力量,血脈延續至今,稱其為人民軍隊最早的雛形前身,當之無愧!這跟劉少奇多年領導的工人運動密不可分,早已功載春秋。

我說的這些,均有確鑿的史料,在諸多文章和文獻裡都有銘記。但是,很少有人將建立工農武裝、人民軍隊與工人運動聯系起來。聶榮臻的回憶,意味深長地道明了兩者之間的因緣:為什麼要將南昌起義提前通知少奇呢?就因為他做了大量的鋪墊和發動工作。

之后幾十年間,父親與國防、軍事、軍隊的關系日益密切、終其一生,他為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奮斗不息、舍生忘死!劉少奇為人民軍隊的創建和壯大,為根據地的創立和擴大,為人民共和國的建立和建設,做出極其突出的貢獻,被譽為文韜武略,功勛卓著!

此時的中國共產黨,基本由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組成。局勢異常混亂,內外極端復雜,身處殘酷險境,我黨非常幼稚。幾十萬革命者慘遭殺害,激發出巨大仇恨,上下同批(陳獨秀)右傾投降主義,集體趨同“左”傾冒險主義,到處發動起義暴動、“飛行集會”,更招來不必要的損失。而眾叛親離,敵我難辨,又導致關門主義,不聯系廣大群眾,不聯合中間勢力,拒絕必要的妥協(注:右傾投降主義,主要指過於信賴國民黨,放棄本黨原則性等。“左”傾冒險主義、關門主義如正文。這都是黨史上公認定義,可詳細查閱。)

父親對國民黨的背信棄義切齒憎恨、義憤填膺,但冷靜分析形勢,他認為革命處於“低潮”,“依城市看來是低落的趨勢”,一些“鄉村看來是高漲的……但還不是有意識的行動,只是波浪式的而非潮流的”。所以,應採取低潮時的保全防衛,反攻也是防御性的。他提出,中央對暴動要有適合工農群眾的綱領,“對暴動的軍事計劃而以為是軍事投機,這是中央的錯誤認識”。1928年2月19日,中央臨時政治局特別會議認為,“劉少奇的……革命潮流低落的觀點,如不改正是大成問題的(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上卷第74-76頁。)”。

批評歸批評,干事歸干事。3月底,中央派父親“作為中央委員指導順直省委工作”。順直省委包括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察哈爾、熱河、綏遠、豫北、魯西和陝北等廣大地區黨組織。

中國的北洋政府,是國際承認的合法政府,長期被直系、皖系、奉系軍閥竊取佔據。當時,張作霖統治了黃河以北,對抗國民黨北伐,自然更激烈地打壓共產黨。

置身北方的中共,沒有“南方黨”的“國共合作”大發展期,群眾運動受限,黨內清談多、實干難。僅1928年前一年多裡,就數次遭破壞,領袖李大釗的英勇就義,激勵了革命精神,卻留下黨內領導空白。加之共產國際挑剔成分出身,各級組織大量換上工人當領導,“幼稚的黨換上無知的頭兒”,空談主義更加盛行,形式主義大行其道,光喊口號,不做實事,無原則糾紛層出不窮,思想極度混亂,組織極端渙散。

父親到順直艱難地開展工作。他反對冒險又克服關門,提出要真正發動群眾、吸引群眾跟隨黨,必須打抗日的旗幟。

1928年5月3日,民眾歡迎北伐軍進濟南,日本駐軍公然屠殺幾千中國軍民,制造了著名的“五三慘案”,全國震怒。劉少奇順勢安排工作,宣傳群眾,做暴動准備(不是立即暴動),預置力量。他一貫反對倉促盲動,強調低潮防御必須要有“適合的綱領”和“軍事計劃”,被批在前。此時,卻又怪異地被中央領導指責為“有盲動趨向(注:《劉少奇傳》上,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金沖及主編、黃崢副主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12月第2版,第105頁。——蔡和森批評劉少奇,估計與主持臨時中央的瞿秋白檢討盲動主義有關。)”。

6月,張作霖退出北京,在皇姑屯被日本關東軍炸死。煽動鬧經濟糾紛的省委書記王藻文又提糙招兒,帶頭支持國民黨北伐,導致多級組織爭執驟起,“流氓無產階級把黨鬧得一塌糊涂……凶橫一時,大批流氓投降敵人(注:劉少奇:《怎樣改造順直的黨》(1928年11月17日)。)”。劉少奇嚴厲批評,制止混亂,力主“快刀斬亂麻”。中央則更為火暴,決定改組省委,撤換書記和常委。

此時出了件事,頗具戲劇性:6∼7月,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召開,共產國際討論中國革命形勢時,斯大林說中國革命現在“不是高潮,是低潮”。李立三則辯解,還是高潮,還有工農斗爭。斯大林反駁:“低潮時也有浪花(注:《回憶與研究》上卷,李維漢著,中央黨史出版社2013年3月第1版,第176頁。)”。斯大林這話幾乎與父親的說法一樣。斯大林的話幾乎像“聖旨”一樣,會中批判瞿秋白的“左”傾錯誤。作為中央委員的劉少奇沒能上會,正在順直省委苦斗,“六大”將他的“低潮問題”一風吹。父親被中央任命為“特派員,代行順直省委職權”的同時,被“六大”(取消監察委員會、設立審查委員會)選為中央審查委員會委員(委員3人候補2人),又當選為該委員會主席(另記載為書記)(注:《劉少奇大辭典》,中央文獻等四家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年11月第1版,第25頁。)。

然而,才下眉頭,又上心頭:斯大林否了“高潮”,中共中央就換成“兩個高潮之間,促進新革命高潮”。被撤換的省委書記王藻文,卻被選為中央委員,他在莫斯科操控,10月挑起京東黨組織“請願”抗議,鬧得新省委工作停止。為制止清談糾紛和派別亂鬧(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上卷第78∼81頁。),劉少奇暫停京東組織活動,並針對“玉田起義”失敗后的消沉,做工作以抗日凝聚,轉向為起義暴動奠基。

須知,那是在七七事變前九年,比1931年九一八事變還早三年。父親就提出:“在軍隊中做組織與宣傳工作,在工農群眾中做軍事組織與訓練工作,實在是本黨最嚴重的任務……爭取廣大士兵群眾參加革命是最主要的軍事工作(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上卷第87∼88頁。)”。必須要讓民眾看到日軍對滿洲、山東以至華北的企圖,特別是在京東地區(天津、塘沽、唐山一帶),抗日的主張最能凝聚人心。多年后的抗日戰爭時期,在山東多地起義和冀東(京東)大暴動中,在創建的根據地和解放區裡,才驗証出劉少奇的先見之明、先行之遠。白區工作,不似沙場,卻是戰場!外間,成排結隊的烈士被砍頭槍殺﹔內裡,沒完沒了的上下爭鬧糾纏。可想父親當年奮斗的凶險與艱難。

吾謀適不用,隻緣知音稀。因換掉原省委書記引發的“京東問題”,中央政治局認為:中央的路線正確,方法不足,嚴厲批評父親“在工作中有取消主義的觀念,在工作方式上有命令主義的錯誤(注:《劉少奇傳》上,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金沖及主編、黃崢副主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12月第2版,第114頁。——“取消主義”和“命令主義”指撤掉原省委書記后,京東黨組織“請願”,省委工作不成,劉停止京東組織活動,中共早期用詞,都是學蘇聯發明的詞匯。)”,並接受“請願團”的訴求,恢復京東組織活動,開會重選省委等。劉少奇立表“堅決不贊成”,在承認自己“缺乏說服精神”的錯誤后,認為實際狀況已陷於“極端民主化”和“鬧經濟主義”,中央的指示“實在是暗示……更大更多的糾紛……爆發,客觀上會使順直黨的糾紛更加發展”,外殺內斗,如臨深淵!中央堅持開會改組省委常委,處分王藻文,父親做檢討。之后,“決定劉少奇調上海工作(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上卷第86、90∼91頁。)”。

對這一段混亂的情況、矛盾的決定、含糊的評價,我查了許多資料,一頭霧水、整不明白。彭真(傅茂公,7月改組時任順直省委常委兼組織部長)叔叔晚年時,我去拜望,向他訴苦。老人家說:“我們一直就沒講明白,你怎麼能看明白?”他讓我查閱周恩來1943年的多次講話,說劉少奇、任弼時、陳雲和他本人等(可能還有李維漢、康生)都在場,應視為黨中央的當事人都認可的結論,肯定是中央批評處理錯了,劉少奇正確。我看到周恩來的講話,概括大意是:向忠發為主席的中央政治局,以“立三派”的“調和主義”和“宗派主義”方式,錯誤處理了順直問題(注:周恩來1943年11月15日講話——李立三是中央常委兼秘書長,左右大事。“調和主義”指無原則和稀泥﹔“宗派主義”指黨內拉幫結伙。1928年周恩來奉中央意見前往處理順直問題。)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父親走后不久,王藻文公開策動分裂,投敵叛變(時任省委書記和大量黨員被捕、組織活動暫停),順直省委各級組織崩潰,幾近癱瘓。實踐的結果已証明劉少奇是正確的。

1929年2月,中央特派員謝覺哉巡視東北后向中央報告:“滿洲的環境是很好的……我們黨的影響非常小,可謂等於零……需要一個有本事的領導者,首先做點斬除荊棘的墾荒工作……(注:《劉少奇傳》上,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金沖及主編、黃崢副主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12月第2版,第123頁。)”父親回上海工作數月,6月又被派往滿洲省委任書記。

按說,在革命順利發展時,容易忘乎所以,而我黨卻反而犯右傾投降主義錯誤﹔當革命遭遇逆境,應該先保存自己的力量,再消滅敵人,而我黨倒過來犯了左傾冒險主義、關門主義錯誤。這在國際共運中,實屬罕見。中共滿洲省委負責東北(今東三省及內蒙東三盟等)九省廣大地區的工作,本就基礎薄弱,又多次遭到破壞,僅百余名黨員。劉少奇指出:“自然,白色恐怖與叛徒破壞是重要的原因,但主要的原因,還是主觀上這種關門主義與冒險主義的錯誤(注:《劉少奇選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1月第1版,第31頁。)”。

父親剛到奉天(沈陽)不久出了意外。他與省委二號人物孟堅(孟用潛)到紗廠了解罷工准備情況,由於叛徒告密,在大門外被廠衛抓捕。關押十多天后法庭宣判“証據不足,不予起訴,取保釋放”,他與死神擦身閃過。這既突顯出白區工作事必躬親的涉險實干,又反映出當時革命環境之惡劣荒誕。

插句題外話:這次經歷,與1925年(國共合作時)父親在長沙被軍閥扣押、1927年在武漢的“卷旗不繳槍”,本都是劉少奇出生入死鬧革命的殊榮奇跡功勛。40年后,卻被污蔑構陷為“最大冤案”的主要“罪行”,成為顛倒黑白之典型載入青史。

回到當年的東北,張學良沒收了中東鐵路,為此與蘇聯發生軍事沖突並慘敗。中共中央提出必須擁護蘇聯,抗議張學良,不能沒收蘇聯的鐵路,要舉行大罷工。可是,抗議中國人沒收中國境內的鐵路,在群眾中很難做工作。劉少奇就把擁護蘇聯和維護中華民族的根本利益緊密聯系起來,發動工人為自身利益,反對失業、爭得“花紅”集體怠工抗議,取得成功並保全自身。當時,無論在滿洲還是全國,這都是工運中少見的勝利。恰當是,“不以俗厚而易其真”。

同時,滿洲省委“提出驅逐日本帝國主義”,舉起抗日救國旗幟來凝聚民心,感化張學良及其軍隊。父親派楊一辰聯系,1929年11月9日,我黨領導在哈爾濱成功組織了以學生為先鋒、各界參加的反日大示威,取得了成功,宣傳了群眾,得到廣泛認可同情。更重要的是,保全了自己,發展了組織(注:《中共滿洲省委史話》,劉秀華、張旭東,沈陽出版社,2013年12月版,第81頁。)。這在 “白區”還是空前的。亦可謂,“不以道昏而昧其視”。

旗幟卷起、抓槍沒變。劉少奇在滿洲省委成立軍委並親自主持,開展兵運、秘密武裝(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上卷第101-103頁。)。為此,他向中央去要干部,趙尚志是他要來的,楊靖宇是他指派的,並送他們去學習,“效果作用比較大”。楊靖宇任撫順區委書記,以前在河南搞兵運暴動,沒在白區工作過,父親交代,你的主要任務還是搞“兵運”,這你在行。同時還派遣多名中共黨員進講武堂、入東北軍,從事秘密工作(注:《中共滿洲省委史話》,劉秀華、張旭東,沈陽出版社,2013年12月版,第81頁。)

需要強調,以上的成績是在父親“光榮脫險”后,我黨極其弱小、內外極端復雜、環境極度凶險時取得的。僅僅9個月裡,在“影響非常小,可謂等於零”之地“墾荒”,已經收獲頗豐了。

然而,正當需要乘勢而上力爭再展之時,中央接連催促父親回上海。黨中央主要領導一見就劈面斥責:“錯得該死,該打五百板子……中東路爭斗(指“擁護蘇聯”罷工)可恥的失敗,是……指導機關拒絕中央的路線”,就撤了劉少奇在滿洲的職務(注:《劉少奇傳》上,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金沖及主編、黃崢副主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12月第2版,第141頁。)。“中東路爭斗失敗”另有原因(主要領導變節),但劉少奇確實是“拒絕中央的(冒險、關門)路線”,靈活變通利則行、“不合於利而止”:“在形勢與條件不利於我們的時候,暫時避免和敵人決斗……准備將來革命的進攻和決斗(注:《關於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1945年。)”。后看,他確實又對了。

父親走后不久,滿洲省委也遭到毀滅性破壞。成敗判明是非。

令人慶幸的,劉少奇打下的基礎沒有白費。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抗聯建立,正好楊靖宇、趙尚志都用上了,事實証明他的判斷正確,工作卓有成效,為我黨領導的抗聯在艱苦卓絕中堅持斗爭、發展力量,作出可貴的人才儲備和戰略預置。“十四年抗日戰爭”,離不開我黨早期在順直與滿洲的斗爭。劉少奇的遠見卓識,突顯出難能可貴﹔他的領導實踐,已成為歷史貢獻。

國破山河在、萬裡眼中明。父親的所見所為,正契合時機、切合實際,不亦國防乎?不為軍事乎?紅區和白區的正確與錯誤,就是在這樣的對比中體現出來,經實踐檢驗出來的。

劉少奇被調回上海忙碌工作三個月后,又作為中國工會代表團團長趕赴莫斯科,參加赤色職工國際代表大會,並被選為執行局委員留會工作。因父親提出利用合法工會(當時貶稱“黃色工會”)“來進行我們的工作,廣交朋友,爭取……下層工人群眾”的正確主張,被戴上“右傾機會主義”政治帽子(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上卷第106頁。——“機會主義”是借列寧詞匯,泛指錯誤的傾向。)

此時的國內,正值“立三左傾冒險主義”登峰造極,要“通過一省或幾省暴動奪取全國政權”。三個多月后,李立三被批判,但“左”傾路線沒有糾正。正是劉少奇堅持反對李立三的“高潮論”與“調和主義”(見上順直省委段),被斥為“老右”。也恰恰因此,証明劉果然不謬,非“立三宗派”中人。

那時,黨急需經驗豐富的老同志(曾稱劉為“工作過多年”、“最老的一個同志”)工作,鑒於順直、滿洲兩省委的興衰成敗,實際上証明了劉少奇的主張正確,中央又任命他為中共江蘇省委書記。然而,還是赤色職工國際牌子大,不放人。父親就戴著帽子,襟懷坦蕩,努力工作,堅持抗爭。

劉少奇與李立三在莫斯科再次相處共事。父親剛到安源時,同為中共湘區執委,受立三叔叔領導半年左右。以后的革命運動中,李立三在中央領導,他們多有合作,常有爭論,堅持己見,熟悉而又獨立。此時,劉當“老右”屢屢挨批,李因“極左”撤職送學。不知道老伙伴能否吵個明白?我揣摩,或許都心知肚明,“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我隻知道,老哥倆還挺融洽。新中國建立后,關於工會問題有場爭論,劉、李兩位最老的工人領袖觀點一致,是后話了。總之,他們不徇私情、不計私怨,保持友好。“文革”無端、蒙難同歸——“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

1931年1月黨的六屆四中全會,王明胡亂批判、否定一切,由共產國際代表米夫主持改組黨中央。估計正因為在紅區、白區的“右傾”與“反潮流(反對冒險主義主流)”,使沒有參會的毛澤東(37歲)和劉少奇(32歲)同時當選為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

令人痛心疾首的是,之后的歷史卻搬演了更“左”的、更慘烈的大悲劇!否極泰來,血腥的煉獄反而造就出更雄壯、更輝煌的大事業!

挺身而出 拼死抗爭

九一八事變后,在蘇聯一年多的父親回國。他后來敘述:因為“工會工作在先……很重要……工會工作隻有我做,他們不會做(注:劉少奇:《同朱理治的談話》,1964年10月4日。)”,新成立的職工部是中共中央的首席部門,劉少奇任部長。此時,國內絕大多數同志尊崇迷信共產國際,然而,劉見識過國際的脫離實際,更反感中共“國際派”的教條。他反復講,既然是“低潮”就應當防衛,要提出普遍能夠接受的口號和任務,合法吸收會員,現在我們赤色工會的人隻佔全國工人的千分之一,“拘束在極狹小的秘密范圍”,應迅速擴大組織。

中共臨時中央承認處於“低潮”,說正因此才應努力掀“高潮”,“要反攻,現在就進攻、再進攻”,“一切不合作、一切斗爭到底”!比李立三的“高潮論”和職工國際的“反黃色工會”還要“左”!今天的人們很難想象:要保護和發展工會,先得在黨內斗爭,過“中央”這個關口!回國任職僅一兩個月,臨時中央就多次約談父親,做“總的批評”(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上卷第109-110頁。)

幾乎同時,中華工農兵蘇維埃第一次代表大會在江西瑞金召開,宣布成立臨時中央政府,劉少奇被選為執行委員會委員,毛澤東為政府和執委會主席。

這三年,父親幾乎一直挨批堅持抗爭,一直檢討堅持主見,一直拼命堅持工作,戴著“老右”帽子,又屢任要職,與同期在紅區的毛澤東,經歷頗為相似。

1932年1月28日,日軍侵犯上海,國民黨十九路軍奮起抵抗。臨時中央堅信“九·一八”和“一·二八”是“日本侵略蘇聯的序幕”,要求上海發動“大規模的總同盟武裝暴動”,學蘇聯搞“中國的二月革命”(蘇俄十月革命前有個“二月革命”),高喊“武裝保衛蘇聯”口號,並宣稱十九路軍軍長蔡廷楷為反革命。劉少奇持異議:“把挽救中國民族危亡的口號放到第二位”,完全“脫離了廣大群眾(注:《劉少奇選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1月第1版,第28頁。)”,而在抗日官兵背后拆台,無疑是幫了日軍,並提出主要在日本企業抗議罷工,組織全面支持抗日。中央再次斥責劉是“取消派(投降派之意)”,嚴令總罷工、總暴動(注:參見劉少奇《關於過去白區工作給中央的一封信》(1937年3月4日)。)。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高喊口號下令之人,卻不懂不會組織罷工,更不敢不會領導暴動。

長飆風中自往來,父親領導發動工人上戰場陣地,成為支持十九路軍的主力,又組織起“上海義勇軍(注:義勇軍剛在滿洲出現。正是此時,田漢參加上海義勇軍,加入共產黨﹔《義勇軍進行曲》是他在1934年為電影《風雲兒女》作的詞,1935年聶耳譜曲。)”、抵制日貨、搞得有聲有色,各方聲援。為救濟日本企業罷工的工人和家屬,在街上搞募捐、搭粥棚,團結群眾,擴大影響,宋慶齡首捐2000銀圓帶動各界支持。臨時中央卻“硬要在群眾中宣布他們是企圖收買工人(注:《劉少奇選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1月第1版,第27頁。)”,嚴厲斥責“米袋子主義”、太沒有工人階級骨氣,命令撤攤退款,決不能吃嗟來之食。劉少奇憤然頂住,坦蕩處之。

顯然,這本為“十四年抗戰”早期國難當頭時,我黨對民族、對國家的重大貢獻,更是“低潮”中,我黨肩負起責任,發動起社會各界參與救亡,並發展了自己的空前大運動(注:以上多處可查:《劉少奇軍事畫傳》,貴州出版集團2009年10月第1版,第24-27頁。)。

然而,3月14日召開臨時中央政治局會議,康生、盧福坦、博古、張聞天卻認為“中央職工部、全總(全國總工會)黨團在領導職工運動中,不能執行共產國際和中央的路線,存在著嚴重的右傾機會主義領導方式”,會議轉達共產國際指示,“劉湘(劉少奇)不能擔任領導職務”,就此撤了劉少奇的職工部長,並號召全黨“堅決無情的打潰……有害的機會主義路線”。父親被迫檢討,不停抗爭。因無人會搞工運,中央也“不敢開除”劉(注:劉少奇:《同朱理治的談話》,1964年10月4日。),7月28日,索性“取消中央職工部”,並入全國總工會(注:《劉少奇傳》上,中央文獻研究室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12月第2版,第162-167頁。)。

從1928年初到此時,劉少奇幾乎動輒得咎。他后來尖銳地激辯:“關門主義和冒險主義是一定要把”我們黨的組織“弄到塌台的”,不把“群眾和其他派別的同盟者完全驅逐出去……是不止的(注:《劉少奇選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1月第1版,第24頁。)

無獨有偶,幾乎同一時期,1932年10月8日,中央蘇區召開寧都會議,“集中批評毛澤東主觀武斷,抗上壓下,不尊重蘇聯顧問等錯誤”,也免了毛澤東在黨和紅軍的職務,回家“養病”(毛澤東語)。

情與貌、略相似,獨自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可見,“白區”與“紅區”的路線分歧,都直接與國防、軍事和軍隊緊密相連。

由於顧順章(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主管保衛和情報工作)、向忠發(中央政治局主席)、盧福坦(中央政治局常委、主管工運的全總黨團書記)相繼被捕叛變,組織遭到巨損,血雨腥風扑面,臨時中央在上海工作不成,陸續分散轉移蘇區,對“白區”的領導幾乎全斷了。連續五年的“左”傾路線,最終鬧到全國白區黨組織癱瘓殆盡。嗚呼!“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1932年底,父親也進入中央蘇區(注:在黨內,被稱為“小大姐”的何保貞媽媽帶二哥劉允若留上海,后被捕入獄,與父親生死兩茫茫。1934年,何於南京雨花台就義,被贊為“英勇堅決,為女黨員之杰出者”。我二哥劉允若被寄養在上海一勞工家。),到了被稱為 “小上海”的長汀。蘇區的瑞金好比首都,長汀是汀江上的城市,幾省交匯之處,商業和工業都比較發達,相當繁榮,工人也多。

汀州無浪換人間,楚客常思繪新天。作為總工會委員長的劉少奇,展開全新的工作。陳雲是臨時中央常委,總工會書記,他們就在長汀和瑞金進行調查研究,保護工人利益、鼓勵蘇區工商業發展。例如,確定廠長負責制。蘇維埃的廠長和工人是什麼關系?勞資矛盾怎麼解決?私企勞資關系如何正確處理?這些問題並非在解放以后才提出,陳雲、劉少奇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研究、實驗。當時,什麼都學蘇聯,根據中華蘇維埃法律,工人福利過高,沒有企業能辦得下去。劉少奇說完全照搬蘇聯的肯定不行,就報毛主席批准,改了法律。這一段,為多年后的根據地、解放區,為新中國的建設和經濟恢復積累了最初的、可貴的經驗。

孫子曰:兵“無糧食則亡,無委積則亡”。當時,地方蘇維埃和工會的工作,為紅軍的建設、發展、作戰和勤務提供物質基礎,直接關乎共產黨和軍隊的存亡(注:《劉少奇傳》上,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金沖及主編、黃崢副主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12月第2版,第171-178頁。)

父親提出“一切服從於戰爭,即是一切服從於工人階級全體的長久的利益(注:《劉少奇選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1月第1版,第19頁。)”。經各方卓有成效的工作,擴大紅軍運動形成熱潮,僅一年左右,就動員了十萬多人上前線。今日緬懷當年的老工農紅軍,絕不能忘掉這麼多的工人是主體之首啊!

劉少奇在瑞金、長汀努力組建工農武裝。2月17日成立中國工農紅軍店員手藝工人師(兼軍械修造)﹔2月27日成立苦力運輸工人師(兼軍交水陸運輸)。1933年8月1日,中國工農紅軍工人師正式成立,也叫中央警衛師,12800多人全是工人,這應是現在中央警衛團和北京衛戍區警衛師的前身。劉少奇不僅是通過發動工運兵運,組織擴紅,為人民武裝輸送力量,他還親手組建軍隊——工人師(注:《劉少奇軍事畫傳》,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二編研部編著,貴州出版集團2009年10月第1版,第28-31頁。)

1934年春夏(正史記載7月,長汀有記載是4月已到),第五次反“圍剿”進入極端困境,危難之際父親被任命為中共福建省委書記。劉少奇曾任職領導的地方很多:順直、滿洲、江蘇省委書記,以至后來的北方局、中原局、華中局、華北局書記。1932年底,臨時中央任命劉少奇為江西省委書記,由於交通通訊極其不便,他到了江西以后,蘇區中央局未免原省委書記(李富春)。劉少奇一看這情況,遂主動放棄(注:此為父親的含糊自述。但時任湘贛省委書記的王首道,晚年時也向我敘述過幾乎相同的情況。)。之后,他就留在長汀搞調查,與陳雲一道在全國總工會工作。此前,劉在蘇聯被任命為白區江蘇省委書記,沒能到任﹔這次,又被任命為紅區江西省委書記,到沒能任——實為逆旅顛沛奇遇。進入中央核心集體前,很少人像劉少奇一樣,在那麼多地方打開局面,獨當一面——傳為建功立業佳話。

父親在福建任省委書記僅數月(注:劉少奇自述中央派他先到福建省委主持工作,隱蔽聯絡在福建的十九陸軍蔣光鼐、蔡廷揩。),主要任務是擴紅、籌糧、運輸,給軍隊輸送兵員、運送補給,組織群眾的生產生活,怎麼減租查田、分配土地,怎麼解決勞資糾紛等一系列問題,還特別召集各方合力,派政治保衛大隊長吳烈剿滅苦竹山頑劣團匪。

其間,做了件看似不起眼卻意義不可小覷的事:劃小區域黨政組織機構,建立地方武裝,普遍成立獨立團、營,精兵簡政,為適應游擊戰爭、為接下來的敵后堅守,做出預置。

當時,最緊要的是支援前線,組織擴紅(注:《劉少奇軍事畫傳》,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二編研部編著,貴州出版集團2009年10月第1版,第32-33頁。)。福建老百姓參加紅軍的人確實特別多,開始出征的時候,好幾萬閩西子弟啊,百分之九十都犧牲了!離斷腸、人未歸,今我念英烈,隔世長相思——福建人民為中國革命做出的貢獻和犧牲之巨大,毫不遜色於江西人民。中央紅軍長征前,具有標志性的一戰叫鬆毛嶺戰役。

鬆毛嶺在長汀附近,是中央蘇區的東大門,也是最后一道山地屏障。8月31日∼9月3日,在朱德總司令支持下,林彪、聶榮臻不顧“三人團”短促出擊和堡壘戰術,誘敵深入二十裡,由紅一軍團的1師、2師和紅九軍團的24師在山前的溫坊夜襲,第二天又伏擊敵援兵,共殲敵4000余,是第五次反“圍剿”中少見的大勝仗。之后,紅一軍團奉命轉移瑞金。有不少專家將此戰算作鬆毛嶺戰役前段。

二十天后,紅九軍團在山嶺間又打阻擊戰,也多有專稱此為鬆毛嶺戰役。無論分段還是專稱,這是中央蘇區的最后一場大戰,戰役目的就是掩護中央紅軍戰略轉移。9月23日,鬆毛嶺主戰役開始,戰況極為慘烈,死亡枕籍、尸遍山野,戰地不愁吃的,老百姓送糧很充足,但所有的水都混著血、漂著尸、全打紅了,沒法兒喝。此役激戰七天七夜,是紅軍出征前最壯烈的一仗,犧牲了近萬人,“鼓角臨風悲壯,烽火連空明滅”。最后,部隊基本打沒了才撤下來。9月30日,紅九軍團前往瑞金。

10月10日,中共中央、中革軍委率中央紅軍啟程長征——淚如雨下!為掩護主力轉移,福建省委組織的汀州保衛戰(跨時鬆毛嶺),仍堅守至11月。國民黨軍隊蜂擁而入——血流成河!

無論在山前的溫坊,還是在山間的鬆毛嶺,劉少奇不僅是組織運糧、補給彈藥,作為省委書記還親自調遣組織了近萬地方武裝(赤衛隊)配屬紅一、紅九軍團作戰。臨戰時,父親受命任紅九軍團中央代表。直接領導、參與戰役指揮(注:關於鬆毛嶺戰役和汀州保衛戰,作者到實地考察,咨詢當地同志和湖南劉少奇紀念館館長羅雄同志,與軍事科學院軍史專家核實部分記載,濃縮概括講述。劉少奇任九軍團中央代表確切時間記載稍有差異,見王雙梅《劉少奇在長征中》,《黨的文獻》2017年第1期。)

現在,反映紅軍長征的文史資料和文藝作品海量!依我看,其艱險、其困苦、其英勇、其慘烈仍遠遠沒有表現出來。幸得今年,《絕命后衛師》、《湘江戰役》總算反映了片段,主要集中在截腸決戰的英雄豪氣,而其巨大損失和教訓怎麼盡現?特別是鬆毛嶺戰役、湘江戰役、西路軍浴血河西,這樣的硬仗、惡戰如何再現?確需思考創新,僅知古人雲:聖代無隱者,英靈盡來歸。

全程長征 絕地逢生

前面講到的中央警衛師,又叫紅軍工人師。工人階級是革命的領導階級,當時普遍認為工人是勞動階級中最有覺悟、最有紀律、最富犧牲精神的可靠力量,這個師的裝備也好。因為大量的骨干紛紛被外調到作戰部隊、領導機關和負責干部身邊,加之反“圍剿”的戰斗減員空前,中央警衛師成立也就半年,員額所剩已不足三成。1934年2月28日,軍委將其改編為紅23師。

長征前的9月21日,軍委頒布命令成立紅八軍團,由紅23師和紅21師組成,共7000(也有說3000多人)余人。由於我父親一手組建了原警衛(工人)師,中央匆忙調他火速回來組建紅八軍團。

鬆毛嶺戰役打到一半,中革軍委(注:全稱“中華蘇維埃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簡稱中革軍委、中央軍委、軍委等。)急電劉少奇(福建省委書記、紅九軍團中央代表)、羅炳輝(紅九軍團長)、蔡樹藩(紅九軍團政委)回瑞金。派劉趕到紅八軍團﹔告羅、蔡中央已定紅軍“戰略轉移”,命令死守鬆毛嶺,速返火線,“爭取時間”,“掩護主力”。鬆毛嶺大戰正酣,戰陣指揮員集體回朝聽令,而且是如此命令,令人匪夷所思!

劉少奇立即動員江西、福建幾千子弟補入紅八軍團,有資料記載出征時該部共11000人(也有資料記載是7000多人),可隻有3000支槍。長征開始后的10月22日,劉少奇被任命為中央代表,領導紅八軍團(注:《劉少奇軍事畫傳》,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二編研部編著,貴州出版集團2009年10月第1版,第35-38頁。)

這裡稍加說明,現在沒有中央代表這一職務。當時,中央代表代表中央,要比軍團長和政委高一些,一般都是政治局成員(當時,中共中央政治局成員隻有十人,候補委員也有表決權)。

長征初期,紅五、紅八、紅九三個軍團殿后,負責阻擊尾追的國民黨軍。這種仗最難打,無后援、多犧牲、難撤退。此時,更打得殘酷而又混亂:前面軍團順利突破幾道封鎖線,中間人多路窄走不動,尤其是大量輜重拖累、舉步維艱,阻擊戰打成大災難!紅八軍團本就是新兵多、槍械少、戰力弱,打阻擊的犧牲難以計數,讓誰去打,基本就是告別了,即使活著也很難追上隊伍。回首征戰地,不見有人還,就這樣走了上千裡啊!八軍團折損慘重,加上掉隊、跑散的,減員過半。

11月17日中革軍委下令:紅八、紅九軍團各合並成一個師,由劉少奇負責組織紅八軍團的改編(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第137頁。)。那時候,晚上走路、白天打仗,收攏掉隊的、追尋逃跑的、照看物資的、安置傷員的,成了一鍋粥。期間,又蹦出個罕見荒誕命令:紅八軍團全部改為輜重部隊(就是挑夫),必須追上前方部隊。走走打打、突然敵人追上來、插進來,成連成排的士兵和民工挑夫或遁入山林、或就地被俘,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亂中無編可整。此時,接朱德總司令急電:丟掉輜重,輕裝趕往湘江。部隊邊打邊退、境況可想而知(注:《博古和毛澤東》,秦福銓著,大風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

渡江片段,陳雲叔叔有生動的回憶。上面講過,他和我父親,在白區和紅區共事,按現代詞兒叫“搭過班子”老熟人。劉少奇趕到湘江渡口,巧遇時任紅五軍團中央代表陳雲。見面互問,劉說:我們部隊差不多打光了,就剩千把人。你這兒有吃的嗎?我兩天沒吃飯了。陳馬上把自己的口糧給了劉,叮囑一邊過江一邊吃,眼看就頂不住,一旦炸橋沉船,就渡不過去了。此時,渡口兩岸到處是死傷官兵,湘江上順流漂著活人死尸,兩位老戰友,在連天炮火、厮殺呼喊中,心情會多麼凝重悲憤!戰罷,當地百姓“三月不飲湘江水,三年不食湘江魚”。陳雲叔叔晚年還多次感慨,對這一段記憶特別深刻,那是最危難、最凶險的時刻呀(注:陳元敘述。)!————領袖常共英魂語,晚輩投書贈湘江。

過江后(12月1日),軍團參謀長張雲逸、政治部主任羅榮桓點名,整個紅八軍團僅存600余人,加挑夫也不足1000。奇跡般的,居然還帶過來百多擔珍貴文件和銀圓!

中央紅軍出發時8.6萬(博古:內含民夫5000多人﹔另記載加民夫共10萬)人,湘江一戰后打掉了5萬(當時清點僅余36919人)(注:《博古和毛澤東》,秦福銓著,大風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紅八軍團幾近覆沒,劉少奇幸虧接朱總司令命令趕到湘江邊,幸虧碰上陳雲給了口飯促他過江,不然命就沒了。多少個幸虧,可謂九死一生啊!12月13日,中革軍委決定,撤銷紅八軍團並入紅五軍團。父親接替陳雲任紅五軍團中央代表(注:《劉少奇傳》上,中央文獻研究室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12月第2版,第184頁。)

紅八軍團是長征中唯一幾乎全部打光,不得不撤掉番號的軍團,其經歷人間煉獄般的戰火實難以想象,曾感受人性極端化的扭曲已不可言喻,每想象人心再造式的升華卻無法妄度。我試著觀察品味那些搶渡湘江、挺過長征的人,他們身上,眉宇之間,都有一種大從容氣質、大無畏精神!

不久,召開遵義會議。父親在軍事路線上完全擁護毛澤東,尖銳地批評博古、李德和王明(注:劉少奇從軍事路線錯誤追究到王明的政治路線錯誤。王明沒參加長征,此時在蘇聯。),第一次在中央會議上提出“八七會議”以來中央的“政治路線錯誤”。因這顯然會追究到共產國際,而當時最緊迫的是撥正軍事路線、解決軍事領導問題,會上無人呼應劉(注:《博古和毛澤東》,秦福銓著,大風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第119∼120頁。)。實踐証明遵義會議的抉擇非常明智。毛澤東后來講到,劉少奇出的題正確,但“當時……領導軍隊的權拿過來了,便是解決政治路線”(注:《胡喬木回憶毛澤東》,人民出版社2014年12月第二版,第295頁。)。此題留待以后一步步解決,並由此開辟出中國革命史上渙然一新的光輝篇章!

遵義會議之后,父親先返回紅五軍團傳達會議精神,又按要求到紅三軍團傳達。2月,中央命令劉少奇就地任政治部主任。

這裡有一段故事:紅三軍團的軍團長是彭德懷,政委是楊尚昆,父親任政治部主任,也沒說是中央代表,應該是服從軍團長和政委的。楊尚昆主席晚年時見我說:“我跟你父親非常熟,在莫斯科,他留學比我們早好多屆。1930年他在莫斯科開國際職工大會並留會工作,我跟隨他,實際上相當於秘書翻譯。我從蘇聯回來就在中央職工部,他是部長,我當職工部的宣傳部長。以后我在許多地方就給他當副職或受他領導”。我說:“紅三軍團的時候您是政委,他是政治部主任,您也領導過他。”老人家說:“那時候我留在紅軍總政治部(任副主任),他到三軍團后我就沒去過。少奇是政治局成員,他實際上是彭總和我的領導。雖然沒有明文通知是中央代表,但長征期間還有什麼文件不文件的呀,就是一句話嘛。不久,中央成立籌糧委員會,他當主任,我是副主任。”近來,我看《楊尚昆回憶錄》,其中確有些蹊蹺,似是說與“會理會議事件”有關,此處有真意?耐人尋味(注:“會理會議(1935年5月)事件”,簡要說是指會理會議前,林彪不滿毛澤東軍事指揮“不走弓弦走弓背”,要推舉彭德懷替換毛澤東,通電話時彭當即拒絕。劉少奇因故沒有參會。有興趣者可查閱《楊尚昆回憶錄》,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9月第1版,第133-137頁。)。其實,革命戰爭年代,無論誰領導誰,都很正常。

1935年6月26日,在兩河口會議上,劉少奇堅決支持周恩來提出的紅一、紅四方面軍北上川陝甘,並主張向部隊說明南下之弊、北上之利。劉少奇出席8月4日的沙窩會議、9月2日的巴西會議和9月12日的俄界會議,強調“黨對紅軍的絕對領導”,支持毛澤東整頓紅一方面軍的報告,旗幟鮮明地擁護中央反對張國燾分裂,主張紅一、紅四方面軍加強團結等(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第140、141頁。)

誰都知道,長征時除了跟圍追堵截的敵軍打仗,最要緊的是如何解決肚子問題,吃什麼?父親到紅三軍團幾個月后要過草地,7月中旬成立了中央籌糧委員會。

自古兵法,專務於兵之首:“委積不多則士不行”(注:《尉繚子·戰威》。)。用兵制勝,以糧為先。草地在藏區,地廣人稀,去哪兒找糧啊?

如今,越來越多的人了解:紅軍所過之處,留下最普遍的傳頌口碑是買賣公平,秋毫無犯!——從百姓雞窩抓隻雞,放塊銀圓﹔背走糧,牆上大字寫明借與還﹔開倉放糧,先給赤貧百姓﹔酒香巷子深的茅台鎮,是留下過金磚的。蔣介石聽此傳報,都感慨系之,嚴飭各部效法。而這亙古未見的“敗走奇兵”是怎麼做到的?金條銀圓是哪裡來的?有多少人深思追問過?

簡單兩句話:來自蘇區的地方黨委和蘇維埃﹔留自紅軍戰士、特別是紅八軍團的戰士挑夫。長征時多數官兵都領到幾塊銀圓,有的戰士直到陝北還揣著這留人體溫的光亮救命錢。紅軍青史留名、有口皆碑的佳話背后,正是實實在在的物質支撐。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隻等閑,沒有后勤,何以得生?

兵不可一日無食,事關全軍生死。中央任命劉少奇當了這麼個籌糧官,再次受命於危難。多少年、多少事,什麼最復雜、最凶險、最難辦,劉少奇就出現在哪裡,擔當起重任。往日與今時不同,給你個官兒就好當了?那個年代任職擔責任,要挨罵、要沖鋒、要丟性命的,要懇求、要跪乞、要報終生的!歃血結拜者,遠不止劉伯承伯伯一例﹔親訪喇嘛寺,現珍藏賀龍伯伯手書大字(注:香格裡拉鬆贊林寺。)。多少年后,毛伯伯和父親,不知感慨過多少次:最困難時給予幫助,我們欠藏族人民的啊!

公道說,波瀾壯闊的革命年代,劉少奇這樣的人多了!挺身而出,大智大勇,舍生取義,敢於擔當,歷史造就出那一代人,艱難困苦全不論,危難險阻擋不住,出生入死渾不懍!他們是在實際斗爭中成長、九死一生時打拼、大浪淘沙后僅存的一批精英。

過草地時,父親前后招呼部隊行進,即時果斷下了道小命令:所有女兵分散至各男兵部隊,由男兵照顧(注:《劉少奇年譜》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第141頁。)。直至長征結束,紅一方面軍的女兵一個也沒死,全部活下來!籌糧委主任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措施,為我們老紅軍贏得人人稱道、令人自豪的大榮光!

到陝北后,父親沒進延安就代表黨中央奔赴北方局。在長征那種特殊的環境中,部隊很分散、隊伍拉得長,在一個軍團,不在一個縱隊,互相也不認識。誰走長征誰沒走,彼此不太清楚。長征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難怪有的中央縱隊的同志都不知道劉少奇參加過長征。

鬆嶺槍炮聲悲壯,草地星河影動搖。從長征開始前標志性(鬆毛嶺)戰役的紅九軍團,長征初期擔任后衛和挑夫的紅八軍團,遵義會議和前后的紅五軍團、紅三軍團,中央籌糧委員會,一直到長征結束的瓦窯堡會議,父親一步沒落。紅一方面軍抵達陝北的七千余人裡面,還有些是半路加入的(注:建國后,先后在劉少奇處的三位專車司機(嚴、曹、李叔叔)都是半路加入長征的老紅軍。),像劉少奇這樣全程參加的更要少。

(責編:楊文全、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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