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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本可以在繁華的大都市裡過著優越的生活,卻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把自己的“根”深深地扎在這片貧瘠的鹽鹼地上

鹽鹼地上的青春之歌

——“渤海糧倉”工程背后的科技精英們
記者 李肖含
2014年06月19日08:49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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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項工程引出一群人

這是一項巨大的農業科技工程,涉及110多萬平方公裡土地和2.6億人口,分別約佔全國國土總面積的13.3%和總人口的22.2 %。

它計劃通過對環渤海地區4000多萬畝中低產田和1000多萬畝鹽鹼荒地的改造,實現到2017年增糧60億斤,到2020年增糧100億斤的目標,將長期遭受旱澇鹼災害的環渤海地區建成我國重要的“糧倉”。

工程自2013年4月啟動以來,以中科院的專家為主力的科研人員在河北、山東等省市建立了36個試驗示范基地,總面積4萬多畝,輻射面積達500余萬畝。

而由此上溯,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中科院的兩代學人已經在這片鹽鹼地上接力奉獻了30多年。他們選育和創新的一批糧食新品種及農業關鍵技術,對當地鹽鹼荒地的改良和農業增產、增收效果顯著。

當地的農民說:“中科院的專家們把成片的鹽鹼荒地變成了良田,做成了我們祖祖輩輩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

全國政協副主席、科技部部長萬鋼說,中低產田是制約當前糧食持續穩定增產和農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中科院專家們的努力,打開了糧食增產的重要突破口,對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具有重要意義。

這一系列成果的背后,是一群默默無聞的科技精英:

李振聲,中國科學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

劉小京,日本東京農業大學博士﹔

歐陽竹,中國科學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博士﹔

陳化榜,美國普渡大學博士﹔

於貴瑞,日本千葉大學博士﹔

邵明安,美國衣阿華州立科技大學博士﹔

郭大立,美國弗吉尼亞理工學院博士﹔

……

這份名單還可以列得很長,他們全都是中科院相關系所的專家,幾乎所有人都擁有博士學位。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在這裡工作了一二十年,而部分老同志甚至已經在這片土地上工作了30多年,把自己全部的青春與熱血都獻給了這裡。

這是一群高級知識分子,也是一群特殊的“農民”。他們本可以在繁華的大都市裡過著令人羨慕的優越生活,卻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把自己的“根”深深地扎在這片貧瘠的鹽鹼地上。

遠離都市和親人,沒有鮮花和掌聲,甚至連基本的生活設施仍舊欠缺。這批科技精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又是什麼讓他們放棄了大城市的優越生活,選擇在這裡扎根?

他們的青春

中國科學院南皮生態農業試驗站,位於河北省南皮縣,北距北京市250多公裡,西距石家庄市200余公裡。

歷史上,南皮降水稀少、土壤鹽漬化嚴重,這裡也因此成了中國科學院建站較早的野外台站之一。從1987年建站開始,這裡就見証了中科院兩代科技專家無聲的奉獻。

李振聲,中科院院士,我國著名的小麥遺傳育種專家,也是最早一批來到這裡的農業專家之一。早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他便開創了小麥與偃麥草遠緣雜交育種的新領域,並育成了“小偃”系列品種,被農學界譽為“當代后稷”和“中國小麥遠緣雜交之父”。

1985年前后,我國的糧食生產,在經歷了快速增長后出現了連年徘徊的局面。為了扭轉這一局面,剛剛就任中科院副院長的李振聲,帶領中科院400余名科技人員對黃淮海平原中低產田進行大規模改造和治理。

南皮的鄉親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大部分同志是步行調查,渴了就喝一口咸水,餓了就吃一口地瓜面窩頭。由於營養不良,許多同志都水土不服……

當時的南皮縣,由於降水稀少、地表水咸度高,土地鹽鹼化嚴重。當地的一首民謠道出了農業生產的艱難:“春天白茫茫,秋天水汪汪,十年九不收,糠菜半年糧。”

李振聲院士根據當地的土壤狀況,將“小偃”系列品種引入南皮,並進行進一步的雜交改良,當年就實現糧食大幅增產。此后,在黃淮海地區大面積推廣,6年間實現糧食增產504.8億斤。

劉小京,現任南皮生態農業試驗站站長,一個地道的河北漢子。1991年初進南皮站時,他剛剛研究生畢業,還是個風華正茂的小伙子。

如今20多年過去了,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印記:黑紅的臉膛,寬寬的肩膀,剛剛四十多歲,臉上的皺紋已經清晰可見。

由於長期在鹽鹼荒地上勞作,他的雙手變得異常粗大,牙齒也變得發黃。僅從外貌上,已經很難將他同當地的農民區分開來了。如果不是經人介紹,誰能想到他竟是一位曾經留學美國的學者、日本東京農業大學的博士生!

1994年7月,劉小京到美國密西西比州立大學游學。彼時世界范圍的農業科技大潮方興未艾,光明的前途似乎正在向他招手。然而,劉小京卻在一次返鄉探親后提前結束了留美生涯,回到南皮試驗站工作。

“剛開始是看站裡缺人手,后來工作時間長了,有感情了,就不想走了。”劉小京說,那時候他是個“光杆司令”,卻干得甘之如飴:一年12個月,他有9個多月都呆在站裡,逢年過節也不例外。

“如果當初沒回來,現在會怎樣?”記者問。“不能那樣算,”他嘿嘿一笑,“誰讓咱學的是這個呢?誰讓這裡是咱的家呢?”

歐陽竹,著名生態學家,中國科學院山東禹城綜合試驗站站長。從1983年大學畢業至今,他已經在禹城試驗站工作了31年。

歐陽竹是南方人,剛進站時,還是個“白面書生”。但長期的風吹日晒和田間勞動,使他慢慢地變成了一個當地人:臉晒黑了,連說話的聲音也粗了。除了專業的農業生態觀測,拉犁、扶耬這些當地農民能干的活兒他也全都會!

而他所在的禹城綜合試驗站,也從一個人員、設備都缺乏的小型試驗站,發展成為了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國家生態系統重點試驗站。

他們的價值

山東省無棣縣的賽爾農業示范區,現在是一片綠油油的麥田。示范區的承包戶告訴記者,如果不出現大的自然災害,今年這裡的平均畝產有望超過900斤。但是誰能想到,這裡之前曾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鹽鹼荒地。

歐陽竹至今仍記得他們初到這裡時的情形:百姓們聽說我們要治理鹽鹼地,在這片土地上種庄稼,都笑了。有的還忍不住地勸告:“治病不治癬,治土不治鹼,治鹼不露臉,你們趁早別治了,治不好砸了科學院的牌子怎麼辦?”

可歐陽竹他們偏偏不信邪,硬是要把這塊骨頭啃下來。他們根據水土資源狀況,提出了“重鹽鹼地、漬澇窪地和風沙地”綜合配套技術。當年就使土壤得到了大幅改良。

對於具備引黃灌溉條件的鹽鹼荒地,他們採用挖魚塘、建農田,立體種養的模式,做到了當年治理、當年開發、當年見效。經過治理的魚塘畝水面咸魚產量達710公斤,農田糧食單產超過一噸。昔日無人問津的積水荒地,竟成了魚肥麥香的小糧倉。

現在,當地的鹽鹼荒地面積已經大幅降低,由之前的成片分布變成了零星分布,甚至基本消失。

鹽鹼地的改良和治理,是一個世界性的難題,在環渤海地區尤其如此。由於地下水位較淺及海水倒灌等原因,這裡的鹽鹼地常常是治一陣就好一陣,剛剛脫鹽很快就返鹽,效果不能持久。

劉小京等人則因地制宜,探索創造了“咸水結冰灌溉法”來改良土壤,降低土壤鹽度:“冬天溫度足夠低,咸水也可以結冰。而在融化時,高濃度的冰先融化、入滲,后融化的微咸水和淡水起到洗鹽的作用,使土壤表層脫鹽。到春季時,再覆上地膜,防止土壤蒸發返鹽。”劉小京說,經過這樣整理后,地裡就可以種植作物了。

實踐証明,這種方式的脫鹽效果明顯。許多荒地在治理后,當年的棉產量就達到了200多公斤,“幾乎與內地的中產田相當了”。

當地的農民說:“中科院的專家們把成片的鹽鹼荒地變成了良田,做成了我們祖祖輩輩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

相對於農業產量的增長,更為重要的是當地百姓科學素養的提高。

在河北省南皮縣,當地的農業局長自豪地告訴記者,因為南皮站的存在,他們的農業技術推廣員中,已經有了5名研究員、8名副高職稱的推廣員和58名農藝師。在一個縣級的農業局,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而在山東禹城,當地的一位官員告訴記者:“我老家離禹城60公裡,但老百姓的科學素養與禹城相比,可能要差5到10年。”

“周圍縣都羨慕禹城。”他說,“中科院禹城試驗站30多年來帶給禹城的是思想解放和開放意識,這包括如何促進農民致富,如何利用新的技術、信息,並在當地推廣,轉化為現實的成果。”

一個現實的例子是:禹城站原副站長程維新從中科院引入了從玉米芯中提取功能糖的關鍵技術,使禹城生產的多功能糖佔全國70%∼80%的市場份額,年產值超過一個億。如今的禹城,已是遠近聞名的功能糖城。

精神的力量

李振聲院士今年已經83歲了。至今他還記得自己剛進禹城時的情形:“那時生活仍很困難,一起的同志有的住在破廟裡,有的住在飼養場,大部分同志住在民房裡。后來工作條件有所改善,科研人員出去調查仍要背三個包,一個包帶文獻資料,一個包是衣被,一個包帶挂面和炸醬。”

而另一個他多次提及的故事則是:1981年10月,中科院地理所左大康所長等一行7人乘坐工具車去禹城試驗區,在河北省青縣同迎面違規開來的車輛相撞,當場車翻人傷,有的人血流滿面。而同志們從車裡爬出來,攔了一輛卡車到滄州醫院簡單救治后,又繼續前進。

“那時的人多簡單啊,條件那麼艱苦,工作卻那麼認真!”李院士說,“為了治理好黃淮海的鹽鹼地,再苦再累都不怕!”

后來,他將這種忘我獻身、艱苦創業、團結奮進、勇於克難、持之以恆、執著追求的精神總結為“黃淮海精神”。

物換星移,幾十年過去了。當年“決戰黃淮海”的中年人,如今已經垂垂老矣。當年的小伙子,也已變成了中年人。在市場經濟大潮中成長起來的新一代的年輕人會怎樣?這是李振聲院士時常憂慮的。

讓他感到欣慰的是,近年來,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從都市走向農村,沿著他們曾經走過的路,繼續奮斗。

陳化榜,李振聲院士的高徒,國際知名的農業育種專家,曾任美國印地安納州作物改良中心高級研究員、遺傳研究室主任。2008年,他毅然放棄國外種業公司的高薪聘請,回到南皮綜合試驗站工作。

婁金勇,中科院地理所研究人員,今年還不到40歲,卻已經在禹城試驗站工作了十多年。一年12個月,他有三四個月都不能回家。

郭凱,一個80后,劉小京站長的博士生。自從跟隨劉小京做研究后,就一直在南皮一帶的鹽鹼地上工作。入學時眉清目秀的他,現在常常被旁人認作當地的農民。

……

“人總是需要一點精神的,”李振聲院士說,“現在科研人員的工作生活條件有了很大的改善,但艱苦奮斗的精神不能丟,默默奉獻的精神不能丟。”

經過中科院兩代科研人員30多年的接力奉獻,黃淮海地區過去的不毛之地已大多變成了良田,昔日的童山禿嶺也已經變得郁郁蔥蔥。

“原本寸草不生的鹽鹼地到底是怎樣變成噸糧田的?”記者問劉小京。

“除了用科學的方法脫鹽,就是不斷地用耐鹽作物來改良土壤。”他說,“比如檉柳,它全身都是寶,不僅可以改良土壤,還能入藥和綠化山林。一茬一茬地種,土壤的鹽分就會降低,最后鹽鹼地就變成良田了。”

30多年的時間,兩代人的接力奉獻,他們不正是這片鹽鹼地上的檉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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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王金雪、秦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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