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將付亮群的房屋橫七豎八地撕裂,更將她的心橫七豎八地撕裂,地震奪去了她不滿1歲的外孫駱成龍的生命。
付亮群是雅安市蘆山縣龍門鄉古城村古城坪組村民,而龍門鄉則是此次地震的震中。
今天,不期而至的災難已過去3天,她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在另一方面,兩天來迅速進入村子的遠遠超過現實所需的援助力量讓她真切地感受到來自社會各界的溫暖。
地震到來時,48歲的付亮群和她的丈夫駱良洪剛剛起床,站在自家屋前地壩裡,感覺自己不由自主地上下跳動。
此前,當地偶爾有地面的晃動,以至於大家都對類似晃動習以為常。但汶川地震發生時,當地房屋搖晃得將幾乎所有窗戶都掀開了,從此,夫妻倆對地震有了充分的認知,“天啦,地震又來了!”
這一次,感覺地面震動得比汶川地震那次還厲害得多,是那種上下方向的跳躍式的晃動,而不是左右方向的搖擺式晃動。但這種晃動顯然破壞力更強,大約一分鐘時間內,幾乎所有的牆都在向不同方向撕開裂口,裂縫寬得足以伸進兩個手指。同時,房內發出砰砰啪啪的聲音,電視機從桌子上“跳”到地上,摔個粉碎。
地壩也開始裂口,站在地壩上的夫妻倆“感覺就像喝醉了酒,如果不扶個東西,根本站不穩。”
此刻,更大的悲劇發生了。
農歷三月十七就將滿一周歲的駱成龍,正和奶奶陳必瑤在二樓的床上。
地震到來時,奶奶正為孫子穿衣服,房屋劇烈晃動后,一大片磚頭脫離牆體,徑直砸向他們。
幾塊磚頭重重地砸在孩子的頭部,悲劇瞬間發生,現場異常慘烈。
一些磚頭砸在陳必瑤的背部,造成骨裂。看到孫子的慘狀后,她發出一句撕心裂肺的叫喊,當即昏了過去。
小成龍的母親姚子桃也在地震中腳部受傷,聽見樓上傳來的尖叫,她顧不上疼痛,快步跑上樓,沒有任何心理預期的她對著血肉模糊的孩子,驚呆了。
“多乖的一個娃娃!”哭紅了雙眼的付亮群反復對著記者喃喃自語,“多好的一個娃娃!”
龍門鄉是此次地震的震中所在地,龍門鄉古城村的房屋,全部嚴重受損,無法繼續居住。
駱良洪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古城村,他的房屋背后臨山,平時清幽透亮的清水江緩緩從門前流過,這裡曾如同世外桃源般清幽、安詳。
在村子裡,有一個著名的景點,紅四方面軍三十軍軍部舊址。四方面軍1935年11月1日進駐蘆山,次年2月17日離開。張繼武、張繼湯、張繼禹三農戶的四合院,成為軍部所在地。
村子附近,還有很多景點,比如亞洲最長的白堊紀礫岩洞穴群——龍門洞。
包括“軍部舊址”在內的房屋,都不同程度地受損。張桃華耗費了27噸水泥建成的房屋,也完全不能使用,連鋼筋水泥柱子都被硬生生折斷。
古城村已淪為一片廢墟,這裡,近來一直“很受傷”,上世紀90年代,當地曾被概括為“血吸虫、財政窮、中國紅”。
5年前的汶川大地震,蘆山受到波及,是51個重災縣之一。
對於駱良洪一家而言,親人離去所帶來的傷痛不言而喻。但是,他們並不埋怨命運,他們平靜地接受了一切。
當天,他們便掩埋了小成龍的遺體,沒打算找任何人“要說法”,“難道我們還和政府鬧?政府看了又怎麼樣?”
另一方面,生活的壓力卻轉瞬即來。
1988年4月,駱良洪接受輸精管結扎術后,出現並發症,被鑒定為殘疾。一家人沒有外出打工,務農的收入也很有限,多年來,並沒有什麼積蓄,所有財產,幾乎在一瞬之間全部失去。這讓他們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即使有這些壓力,一家子很快感受到新的希望。
昨天,駱成龍的悲劇發生后,駱子桃趕緊把孩子抱去鄉上的衛生院醫治,隨后,她包車將孩子送往縣城,希望發生奇跡。就在她以為此后將不得不獨自面對所有悲痛時,當天下午和晚上,大量救援力量進入村子,駱子桃被送往醫院救治。
一撥又一撥軍人進入村子,幫村民清理財物,清除廢墟﹔諸如“搶救生命不惜一切 安置群眾全力以赴”等標語到處飄揚﹔至少兩架直升機在天空盤旋,帶著轟鳴聲掠過居民的房頂﹔志願者進入村子,好心人送來了食物和礦泉水……
而今,在當地的外來救援人員估計已經超過本地人的數量,單純就龍門鄉而言,甚至可以說已經被過度救援,當地甚至已經出現讓人不安的笑談:志願者帶著巨大的熱情徒步進入震中,但經驗不足的他們很快便感受到生存的壓力,當地團委趕緊聯系專業的志願者,為他們提供食物和水。但是,對於仍經常處於余震煩擾之中的受災群眾而言,素不相識的人帶來的關切,讓他們感到安慰。“困難是暫時的,”駱良洪說,“相信會好起來的。”
“我隻想有個住的地方就可以了,”駱良洪並沒有太多奢望,他的房屋建造於1995年,總計花費3萬多元,當時,房屋的工費為20元/平方米,而今,價格上漲為180元/平方米,差價顯而易見,新修房屋的難度也不難預見。“現在,我們沒有心思做什麼事情,我相信政府。” 駱良洪說。(田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