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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周恩來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抗爭
胡連生 劉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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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著名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周恩來離開我們已有20多年了。20多年來,他鞠躬盡瘁、無私為民的崇高品質、光明磊落、廉潔奉公的偉大精神一直激勵著所有正直的人們。正因如此,近些年來,研究周恩來的著述層出不窮。但也須看到,國內關於周恩來的研究與宣傳亦有薄弱之處。例如,周恩來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情況,我們的研究和宣傳就有待深化。目前,較有代表性和影響性的觀點是,認為周恩來在“文革”中相忍為國、相忍為黨,在復雜的政治矛盾中盡量尋求共同點,努力減少“左”的錯誤的危害,將其損失縮小到最低限度。他在“文革”中說過一些違心的話,做過一些違心的事,這是周恩來承受巨大痛苦和犧牲不得不做的選擇。①筆者認為,這樣的認識和宣傳有失偏頗。雖然周恩來在“文革”中說過違心的話,做過違心的事,但這不是他的主要活動。周恩來在“文革”中的主要活動是“抵制”和“抗爭”。
  一
  周恩來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抵制和抗爭,突出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全力保護干部
  “文化大革命”從某種意義上講,是一次全面迫害革命干部的運動。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在“文革”中興風作浪的險惡用心之一,就是打倒革命干部,為他們陰謀篡黨奪權掃除障礙。而對於毛澤東來說,“誰不聽他的話,他就想整一下”。②這也是他在“文革”中的主要心態。正因如此,是積極參與打倒革命干部,還是努力保護革命干部,便成了擁護“文化大革命”,還是抵制“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標志。周恩來在“文革”初期已經清楚地意識到,憑他的力量阻止“‘文革”的發生已經不可能。想辦法保護干部,是抵制“文化大革命”,減少黨的損失的唯一途徑。基於這樣的考慮,周恩來以“我們不來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們不來入虎穴誰來入虎穴?”的決心,投身到保護革命干部的努力之中。
  首先,周恩來在左傾狂熱、打倒一切的險惡環境下,挺身而出保護了一大批民主黨派人士和部分黨內高級干部。1966年8月底,正值造反派對老干部進行批斗和抄家已近瘋狂時,周恩來根據毛主席關於對章士釗先生“應當予以保護”的批示,借題發揮,寫下了一份大范圍的保護名單。其中有“宋慶齡、郭沫若、章士釗、程潛、何香凝、傅作義、張治中、邵力子、蔣光擁、蔡廷楷、沙千裡、張奚若”。此外還有人大副委員長、常委、國家副主席、部長、副部長、政協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各民主黨派負責人、最高法院院長、最高檢察院檢察長、李宗仁。③由於周恩來的保護,絕大多數民主黨派人士和大部分副總理在“文革”中受到的沖擊比較小,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極左勢力危害的蔓延。
  其次,周恩來保護了許多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欲置之死地的人物。在“文革”中,一些德高望重、剛直不阿的老同志是極左勢力陰謀得逞的主要障礙。因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始終伺機將這些同志置於死地。與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針鋒相對的是周恩來同志。為了保護這些老同志,他沒有“相忍”、“違心”和尋求共同點,而是堅決保護,旗幟鮮明,凜然不屈。1967年,在林彪、江青等人授意下,造反派開始揪斗賀龍。周恩來毫不猶豫地站出來保護。他對賀龍說:“你身體不好,不能見,有什麼事我頂著。”並將賀龍接到自己家中暫住。后來又秘密將賀龍安排到京郊山區躲避。1967年2月9日,林彪、江青集團指使造反派要批斗朱德。周恩來聞知,當即表示:“如果你們要批斗朱老總,我將前往陪斗!”在周恩來的堅決保護下,批斗朱德的陰謀終告破產。1967年8月,林彪、江青集團指使造反派要攔截陳毅的汽車,揪斗陳毅。對此,周恩來措詞嚴厲地說:“誰要攔截陳毅同志的車子,我馬上挺身而出。你們要揪斗陳毅同志,我就站在人民大會堂門口,讓你們從我身上踏過去。”由於周恩來態度堅決,使批斗陳毅的陰謀未能得逞。
  總之,在“文革”中,凡是毛澤東沒有明確要打倒的干部,周恩來都堅決加以保護。為此,不惜同林彪、江青集團進行艱難地斗爭。
  再次,周恩來在殘酷斗爭、無情打擊遍及全國的條件下,保護了一大批地方干部。為了減輕極左錯誤給黨造成的損失,為了日后黨的事業的健康發展,周恩來在全國一片“打倒”聲中,反其道而行之。他於 1966年底向毛主席提交了一份保護地方干部的名單,經毛澤東批准,將宋任窮、張平化、江華等20多名省市委書記接到北京,保護起來。此外,周恩來還指示部下將林彪、江青急於迫害的陳再道藏入電梯裡,躲過造反派的搜捕。
  由此可見,在“文化大革命” 中,毛澤東對廣大干部是要“整一下”的,林彪、江青集團對廣大干部是要置之死地的。而周恩來則自始至終充當了全力保護干部的角色。為此,他同林彪、江青集團的斗爭,多於尋求共同點﹔他對打倒老干部的抵制和抗爭,多於相忍﹔他態度堅決地保護干部的努力,多於“違心”。
  (二)堅持反對“極左”
  通過對大量史料的分析和研究,筆者發現,在十年“文化大革命”中,率先地多次地針對毛澤東左的錯誤提出不同意見的,堅持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進行不懈斗爭的,是周恩來。
  1.在“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問題上明確表示不同意毛主席的提法。1966年10月,《紅旗》雜志發表了《在毛澤東思想的大路上前進》的社論,其中提出了毛主席同意的口號:“徹底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周恩來知道后,明確表示不同意這一提法。為此,他專門找毛澤東,表明自己的態度。周恩來對毛主席說:“黨內歷來提路線問題,都是說‘左’傾、右傾,並沒有‘資產階級反動路線’這樣的提法,這樣提合適嗎?”④當毛主席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后,周恩來明確表示:保留自己的意見。在接見群眾代表時,周恩來反復強調:犯“資產階級反動路線”錯誤是認識問題,屬於人民內部矛盾。⑤據筆者查証,在“文革”中,明確提出不同意毛主席的意見,這是第一次!
  2.在“六十一人”案件上同毛主席據理力爭。1966年下半年,康生、江青等人制造了“六十一人”案件,誣陷一大批老同志為叛徒。9月16日,康生寫下了一封誣陷信送給毛主席,同時指使造反派揪叛徒。做為知情人的毛主席當時沒有表明態度。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不懼擔上“包庇叛徒”的罪名,於11月24日,口氣十分強硬地給毛主席寫信:劉瀾濤等同志自首出獄,“當時確為少奇同志代表中央所決定,七大、八大又均已審查過,故中央必須承認知道此事”。⑥同時,還以中央名義電告西北局:“他們揭發的劉瀾濤同志出獄的問題,中央是知道的。”⑦周恩來此時的強硬態度,使毛主席同意了他的意見。但不幸的是,到1967年2月,毛主席又改變了態度,支持康生等人的做法。全部事實經過表明,在“六十一人”案件上,周恩來不僅同康生、江青反革命集團進行了堅決的斗爭,而且也同毛澤東進行了據理力爭,其“抵制”和“抗爭”是顯而易見的。
  3.在劉少奇、陶鑄問題上同“左”的勢力針鋒相對。1966年12月,中央文革在對待劉少奇的態度上出現過戲劇性的變化。12月18日上午,江青等人還不同意造反派打倒劉少奇,而到12月27日,中央文革的態度便驚人的一致,共同指使造反派打倒劉少奇。這說明了最高決策層的決心已定。然而,正是在這個時候,周恩來針鋒相對地表明了不同態度。1966年12月31日,周恩來對造反派說:“你們不要把打倒劉少奇的口號貼到天安門上”,“這樣的提法,矛盾性質就變了”。當時,造反派根據中央文革的口徑問周總理:難道劉少奇不是敵我矛盾嗎?周恩來明確回答:“我不是這樣看的,你不能把看法強加於我呀!”⑧
  1967年,康生、江青一伙獲得毛主席的支持開始指使造反派打倒陶鑄。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又一次進行了針鋒相對的抗爭。1月7日,周恩來鄭重宣布:“陶鑄同志是中央常委”,“你們舉行批判陶鑄的大會不恰當,因為中央常委對這個問題還沒有討論,你們開會我們不能參加。”不幸的是,在周總理抗爭的第二天,毛主席就批准了打倒陶鑄。
  上述兩件事說明,周恩來在“文革”中進行了不懈的抗爭,無奈勢單力孤,多以悲劇結束。
  4.在阻止“文革”混亂局面,防止“文革”局勢惡化的問題上,同“左”的勢力進行了艱苦的斗爭。“文化大革命”發生的初期,周恩來不顧個人安危,始終努力阻止“文革”的混亂局面,力圖維護住黨和國家的基本秩序和基本穩定。1966年11月,在全國計劃會議、工業交通會議上,周恩來旗幟鮮明地要求廣大老干部要抱著“我們不入苦海,誰入苦海”的態度,挺身而出,保衛黨和國家的利益。在周恩來的領導下,會議制定了《工交企業進行文化大革命的若干規定》,規定不能停產鬧革命﹔八小時工作制不能侵犯﹔學生不能到工廠串連﹔工人參加文化大革命隻能在業余時間內進行。這個規定遭到了中央文革的堅決反對和指責。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於 11月 22日直面主席,據理力爭,終於得到了主席的贊同。可惜的是,由於形勢的復雜化,后來,“左”的勢力還是否定了這個決定。
  1967年初,“文革”形勢急劇惡化,出現了對老干部“殘酷斗爭、無情打擊”的混亂局面。為了挽救危局,周總理幾乎是大聲疾呼,力圖扭轉這種“瘋狂”局面。1967年2月,周恩來對造反派嚴正指出:“你們以敵對的態度對待領導干部,一斗十幾天不放,戴高帽,挂黑牌,搞‘噴氣式’,這樣的搞法是‘殘酷斗爭,無情打擊’。把老干部一概打倒行嗎?難道能得出領導干部都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結論嗎?我想到這裡就很難過,很痛心。現在到了關鍵時刻,我不能不說話,否則,我就要犯罪。”⑨
  不久,周恩來審閱《紅旗》雜志社論《必須正確對待干部》。社論提出:干部隊伍中的大多數是好的,在奪權斗爭中必須從這樣一個正確的估計出發去對待干部。對當權派一概否定、排斥、打倒,這是一種無政府主義思潮。周恩來及時將這篇社論送毛澤東審閱,並寫明自己的鮮明態度:“這篇社論很重要,很及時。提議在黨、政、軍、文革碰頭會上討論一次再發表。”
  從中可以看出,周恩來為了制止“文化大革命”的混亂局面,不僅激烈地抨擊了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及其操縱的造反派,而且多次向毛澤東表明自己的態度,極力用自己光明磊落的正確觀點來影響毛澤東。
  5.在思想、政治路線上堅持批判“極左”思潮。早在“文化大革命”之初,周恩來就意識到,黨內、國內存在著較嚴重的“極左”思潮,這對於黨的事業危害極大。所以,從1966年起,周恩來便時常發出與“左”的勢力不和諧的聲音。1966年10月3日,正值全國從上到下,懷疑一切、打倒一切的“極左”思潮登峰造極之時,周恩來卻明確指出:“對於任何一個問題都要一分為二。犯了路線性錯誤而沒有實際的反黨行為,這是屬於人民內部矛盾。對於一般犯錯誤的人不能採取無情打擊、殘酷斗爭的態度。” 10月22日,周恩來接見造反派時又嚴正指出:“懷疑一切是不科學的。不能除了毛主席、林副主席都懷疑。懷疑是允許的,但總要有點根據。”這些講話實際上是對“極左”思潮的嚴肅批判。
  1971年9月13日,林彪摔死在溫都爾汗。周恩來抓住“左”的勢力嚴重受挫的有力時機,明確提出要批判“極左思潮”。從1972年秋開始,周恩來先后在全國計劃會議、一公安工作會議、出版工作座談會、科學工作會議、衛生工作會議等許多場合,提出要批判“極左思潮”。尤其是1972年8月1日周總理在向外事部門負責人作報告時,較系統、較詳細地分析批判了林彪的極左,批判了“頂峰論”,闡述了政治與業務的關系。他明確指出:“極左”思潮是搞“空洞的、抽象的、形而上學的東西,夸夸其談,走極端”。根據周恩來的多次指示,《人民日報》於1972年10月14日發表了《無政府主義是假馬克思主義騙子的反革命工具》等3篇文章,公開地批判了“極左”思潮。
  從大量史料的分析中,我們認識到,周恩來批判“極左”思潮的號召,實際上是發動全黨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開展嚴正斗爭,克服我黨“左”的錯誤的動員令,是爭取盡快結束“文化大革命”浩劫的有力抗爭。可惜的是,由於批判“極左”思潮威脅到江青反革命集團的命運,動搖了毛澤東“左”的理論的權威地位,所以,在江青等人的干擾之下,1972年底,毛澤東禁止了對“極左”思潮的批判。
  (三)貫徹整頓方針
  1971年秋,林彪反革命集團被粉碎。周恩來抓住這個有利時機,在批判“極左”思潮的同時,開始對各方面工作進行整頓。1972年12月5日,在國家計委匯報全國計劃會議情況時,周恩來指出:“現在管理亂得很,要整頓。”根據周總理的指示,國務院起草了《一九七二年全國計劃會議紀要》,提出了整頓企業的若干措施。1973年2月16日,周恩來在聽取《關於堅持統一計劃,整頓財經紀律》起草情況匯報時又一次指出:“整頓方針要寫清楚。”與此同時,周恩來還想方設法推動整頓工作在全國全面展開。
  首先,抓緊進行解放老干部的工作。林彪機毀人亡事件一出,周恩來便著手做解放老干部的工作。1971年11月,周恩來派人到貴州找賀龍的夫人薛明,囑他將賀龍生前最后一段情況如實報告中央。這實際上是控告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對賀龍的迫害。24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懲前斃后,治病救人》。文中指出:“經過長期革命斗爭鍛煉的老干部”,“是黨的寶貴財富”。“不但要看干部一時一事,而且要看干部的全部歷史和全部工作。”在這一社論的推動下,一些老干部獲解放。陳雲、王震、滕代遠出席了建國45周年的招待會。幾乎與此同時,周恩來還指示衛生部立即解決老干部的醫療問題。根據這一指示,1972年5月,北京十大醫院對近500名副部長以上的同志進行了體檢。其中有許多人體檢后便在總理的干預下得到了解放。為了加快解放老干部的步伐,1973年春,周恩來還專門寫信給毛澤東,建議抓緊解放老干部的工作,並提出了先易后難的具體方案。根據總理的指示,中組部提出了待解放干部的名單,有300多人。周恩來連續主持政治局開會討論,並同江青反革命集團進行著極為艱苦的斗爭。葉劍英當時曾動情地賦詩一首,表達解放老干部艱難和周總理的不懈努力:“一匹復一匹,過橋真費力,多謝牽騾人,驅騾赴前敵。”
  其次,全力扭轉國民經濟慘遭破壞的局面。1972年,在周恩來的主持下,《人民日報》元旦社論的宣傳角度發生明顯變化。社論強調:要“全面貫徹執行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戰備的方針,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完成和超額完成國家計劃。”在周恩來的主持下,1972年4月1日出版的《紅旗》發表了《正確理解和處理政治和業務的關系》的文章,提出“對業務工作中的客觀規律認識越多,鑽研技術越深就對人民的貢獻越大,就更有利於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這兩篇文章,表明了周總理克服“極左”思潮,抓緊進行經濟建設的決心。同時,周恩來還抓緊了恢復正常生產秩序、工作秩序的工作和恢復必要的規章制度的工作。針對農村工作中政策過左的問題,周恩來明確提出:“不要把黨的方針所提倡和允許的多種經營,當作資本主義來批判。”針對工業企業秩序混亂問題,周恩來指出:“改革不合理的規章制度,合理的還是要保留,一概取消是不符合毛澤東思想的。”“有些人要把一切制度砸爛,這是極左思潮。”⑩根據周總理的意見,國務院推出了《1972年全國計劃會議紀要》、《關於堅持統一計劃,整頓財經紀律》等文件。提出了整頓企業的若干措施,包括恢復崗位責任制、考勤制、經濟核算制、獎勵制等。
  再次,適時恢復文教、科技部門的正常工作。在教育方面,周恩來於1972年7月指示北京大學重視理科基礎理論水平的提高,從而推動了全國教育工作秩序的恢復。在文化工作方面,周恩來強調要恢復文化、出版工作秩序,“要廣開言路”,出版一些歷史、地理書籍﹔要恢復和開放圖書館等等。11
  周恩來在1972年至1973年所進行的整頓,影響十分深遠。第一,在十年“文革”之中,是周恩來第一個提出了整頓的方針。整頓的提出,說明周恩來已經正式表達了自己對“文化大革命”抵制和抗爭的態度。第二,周恩來進行整頓的努力,激發了人們抵制“文化大革命”錯誤的勇氣,改變了黨內正確力量同“左”的勢力的力量對比。經過這次整頓,周恩來已使黨和國家的權力事實上轉到了鄧小平、葉劍英、李先念等一批老同志的手裡。第三,周恩來進行整頓的努力,為鄧小平領導1975年全面整頓,創造了有利的條件,從而使從周恩來開始,由鄧小平全面鋪開的整頓,成為十年動亂期間最有組織、最具規模、最有成效的一次全面抵制“文化大革命”錯誤的行動。
  二
  在“文化大革命”中,葉劍英、陳毅等人曾經進行過抗爭,被打成“二月逆流”﹔鄧小平由於領導了1975年的全面整頓,被第二次打倒。周恩來既然也進行了抗爭,為何未被打倒?是不是因為他“相忍”、“違心”而保住了自己?對此,有必要做下述說明:
  第一,周恩來在“文革” 中的抵制和抗爭堅持了“有理”、“有利”、“有節”的方針,使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難抓把柄。周恩來在“文革”中的抗爭,一般採用四種方法:
  (1)根據毛主席的指示,借題發揮。當時,周恩來清楚地認識到,在那種特殊的環境下,不借助毛主席的指示將寸步難行。所以,他十分注意巧妙運用主席指示做文章。在保護解放干部的問題上,周恩來都是根據主席對一個人或一件事的指示,便推而廣之,保護或解放一大批干部。例如,1967年1月11日周總理在政治局會議上明確指出:“主席說了,政治局不要公開點賀龍的名,不要讓紅衛兵去揪他了。”此后,周總理不僅力保賀龍,而且多次宣布主席是保賀龍的。
  (2)直面主席,據理力爭,尋求主席的理解和支持。十年動亂期間,周恩來經常以其人格魅力和真誠態度,向毛主席耐心說明情況,陳述利弊,據理力爭。如 1966年 10月 28日,周總理便直接向主席提出:農村、城市、廠礦企業、事業單位、機關團體,不發展、不組織紅衛兵,不對外串連。不能停止生產業務鬧革命。軍隊、公安、法院、報社、電台等必須高度集中,要控制在黨的手上,不能讓紅衛兵佔領。對黨政各級領導,紅衛兵無權決定停職反省或罷官,也不應該扣人、抄家。12在給賀龍平反的問題上,在四屆人大“組閣”的問題上以及在解放部分老干部的問題上,周恩來也都採取了這種辦法。
  (3)捕捉時機,順勢而為。周恩來作為一位有豐富政治斗爭經驗的政治家,很注意借助客觀形勢的變化來抵制“文化大革命”的錯誤。他大批“極左”思潮,貫徹整頓方針,就抓住了林彪機毀人亡的有利時機。此時,江青集團如喪考妣,惶惶不可終日,毛澤東陷入了發動“文化大革命”帶來的尷尬之中,思想上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這種情況下,“抵制”和“抗爭”便容易而順利展開了。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周恩來安排組成了由葉劍英、李先念、李德生、陳士榘等10人為成員的軍委辦公會議﹔讓李德生、張才千、余秋裡主持軍委三總部工作,十分巧妙地將權力轉到老同志手裡。
  (4)堅持原則,適當有度。在“文革”中,周恩來較好地處理了忠於毛主席和堅持原則的關系。他堅持對“文化大革命”進行抵制和抗爭,有時甚至向主席提出不同意見。但在毛主席固執己見的時候,他依然維護毛主席的威信,服從領導,做好工作。
  以上分析說明,周恩來在“文革”中沒有“沉沒”的原因,主要不在於“相忍”和“違心”,而在於他更注意抵制和抗爭的方法。
  第二,事實上,由於周恩來的抵制和抗爭,“整”周的活動一直未斷。(1)由於周恩來對“資產階級反動路線”提出不同看法,1966年10月31日,姚文元秉承江青旨意,在北京7000多人的會議上煽動說:有些“正人君子,雖然是狗,又很像貓,折中、公允、調和”。《人民日報》也發表了這類文字的社論,含沙射影攻擊周恩來。(2)1967年5月,周恩來“抵制”和“抗爭”的態度已經顯而易見。於是,江青拋出了《伍豪等脫離共黨啟事》,企圖將周恩來打成叛徒。(3)周恩來批“極左”和進行整頓,引起了毛澤東的不滿。1973年12月,毛澤東批評說:“政治局不議政,軍委不議軍。”同時又發動全國搞批林批孔運動,要批“克己復禮”。毛澤東還說:“勸君少罵秦始皇,焚坑事業要商量”,公開表示了對周恩來批“極左”思潮和整頓的不滿,從而開始了含沙射影批周公的運動。
  但由於下述原因,周恩來在“文革”中未能被“整”倒。其一,周恩來在“文革”中擔負著繁重的國務管理工作。毛澤東非常清楚,他既需要康生、江青等人搞“文化大革命”,也需要周恩來處理紛繁復雜的國務。周恩來所承擔的工作是別人無法替代的。所以,盡管周恩來在多方面表現出對“文革”的不同意見,毛澤東也還是要考慮他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其二,周恩來高尚的人格,使他贏得了廣大群眾的支持和愛戴。他的崇高威望和高尚的人格,使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既想扳倒他,但又懼怕他。他們深知,反周不得人心。這是周恩來在“文革”中未被“整”倒的重要原因。
  總之,在“文化大革命”中,周恩來進行了不懈的抵制和抗爭。從一定意義上說,周恩來的抵制和抗爭,對后來的“文革”走向,以及對粉碎“四人幫”,結束“文化大革命”,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作者單位:中共黑龍江省委黨校、中共黑龍江省委宣傳部)
  注 釋:
  ①參見《中共黨史研究》1996年第4期第95頁。
  ②《鄧小平文選》第2卷,第301頁。
  ③、⑦、⑩、11《周恩來選集》下卷,第450頁、第452頁、第462頁、第470—471頁。
  ④、⑨、12《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下卷,第72—73頁、第128頁、第84頁。
  ⑤ 參見高文謙:《艱難而光輝的最后歲月》(《人民日報》1986年1月 5日)。
  ⑥ 王年一:《大動亂的年代》第225頁。
  ⑧王年一:《大動亂的年代》第147頁。
  《周恩來百周年紀念論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