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東西都已隨波逐流,泡沫似地消逝了。但從小生成的那個葵花情結,至今仍在我心裡不朽著。 童年,故鄉家園那一圈一圈的向日葵,留給我的金黃燦爛的記憶,的確是抹不掉的。不僅家園的,更有田野裡的、大路小路旁的、山坡上和山谷間成陣勢見規模的葵花們,一齊將笑臉仰向太陽的情景,更在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那是崇拜光明信仰偉大者們的精神象征啊!天長日久地被葵花們關愛過,所以我便對她們有過不同的想念。上小學時,竟然覺得她落盡滿頭黃花,彎了腰,有了一臉皺紋時最可愛,那時她一顆顆風干的籽實,可以成為一肚子饞虫的孩崽們口中的美味了。青少年時候,卻覺得她剛剛低下沉甸甸的頭時最美。那時她不再隻顧仰臉從早到晚盯著太陽轉了,而是專注地瞅著躲於她的陰涼下應付考試的我們了,渴了餓了,隨手就可以從她頭上搓下一捧漿汁飽滿解渴解餓的籽粒來。到了不惑以及知天命之年,反倒覺得她一門心思仰臉追隨太陽轉的時節最可愛了,那時她渾身都是理想,有著最為純真的信念之美。葵花也如人一樣,最美不在最富有時,而在最具信念最富理想的風華正茂之時,所以葵花最為動人之美,在於她的向日精神。待到后來,看過世界著名印象派畫家梵高的那幅《向日葵》,那黃色火焰般向天燃燒的精神力量,更加深了我的想法。
近幾年,我又對美麗的葵花向日精神有了點新理解。比如說,一位援藏共產黨員心中那盞不亮的電燈吧。前年我們到西藏採風,聽一位職務很高的援藏共產黨員講他進藏以來記憶最深的一件事,那是他在特別遙遠也特別偏僻的高寒牧區親眼見到的:一望無邊的曠野上,一家孤獨的牧民屋裡挂了隻嶄新的電燈泡。可那裡是不通電的,方圓百裡連個小型發電機也沒有,那牧民家的電燈線隻有接到屋檐窗口那麼幾米長——那純粹是牧民的一個理想,他盼望有一天能用上電燈,所以他天天都把那不通電的電燈擦拭一遍。在遙遠而偏僻的藏北高原,讓那盞電燈亮起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這位援藏共產黨員被深深觸動了,他還想到那些千裡迢迢長頭叩拜的藏胞們朝聖求幸福的來世信念。從此,那盞亮不起來的電燈成了他心中日夜圍其而轉的太陽。從此,他廢寢忘食做著許許多多的努力,雖然跟我們談這件事時還沒如願以償,但他的精神深深打動了我。這位援藏共產黨員就是一朵青春的向日葵啊,他的心和眼從早到晚都在圍著太陽轉呢,那太陽就是共產黨人的上帝——人民群眾!
而現實生活中,許多人,或者說不少共產黨員,他們的生活水平已經不低了,缺的早已不是自己生存溫飽的東西,而是把那些生存溫飽還很成問題的人民群眾當成太陽的向日葵精神。那些好把自己想象成太陽,而常常把人民群眾當成葵花的共產黨員,多想想這位把需要電燈的藏胞當成太陽的共產黨員吧。共產黨員都該是一株人民的葵花。
《人民日報》 (2006-06-30 第0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