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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帥后人”訪談之二:彭鋼將軍“追憶伯伯彭德懷”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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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鋼給人民網的題詞內容

從來不說假話,心裡裝著別人,唯獨沒有自己

  [主持人]:張愛萍也曾經說過,“剛正不阿恥權術,萬言上書譽神州。他算得上一個真正的人。”結合楊尚昆和張愛萍的評價,在您心中,伯父彭德懷是一個怎樣的人?

  
[彭鋼]:他從來不說假話,而且任何事情,哪怕是小事情錯了,自己也敢於承認錯誤。這個人最大的一點是無私無畏,現在很多人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他那不存在這些。舉例來說,在廬山開會的時候,他聽到兩個服務員對話,有一個服務員是一個空軍的妻子,這個空軍由於身體不好不能再飛行,所以家庭非常困難。那時他到廬山剛開始開會,還沒有一下把他打成反黨集團的時候,他答應人家,每個月不能多幫助,也就幫助20塊錢。但是廬山會議一把他打成反黨集團以后,就說他小恩小惠、拉攏人,什麼都有了。他就跟服務員講,他說我不能實現我的承諾了,因為這樣對你不好,不是我拿不出這筆錢,而是怕影響你,我不能這麼做。后來他經常跟我講,不知道這個服務員生活怎麼樣,還替她擔心。所以他心裡還是在裝著人民,裝著別人,唯獨沒有自己。我在他身上感覺到這方面是比較多的。

  
[主持人]:彭德懷元帥當年的收入大概有多少?他又幫助烈士子女,每個月接濟別人,到臨終的時候也沒有留下什麼遺產?

  
[彭鋼]:因為他關在監獄裡面的八年沒有發工資,后來這八年的錢留了下來,也沒有多少錢。而且他的確不那麼自私,他臨走的時候給了我3000塊錢,在當時的確不少了。我說我不用,他說你存著吧,我就存了2000,退給他1000,他說你是個小傻瓜,不知道錢有什麼用。因為那時我工作,我就想我自己怎麼樣也能夠獨立生活下去。他當時的確沒有什麼錢,他1961年底回家,他說我要是不能勞動,每年給100塊錢,后來補發在工資裡面。正好從那年算起,每年100塊錢給了我們的老家。

  
[主持人]:確實感覺到彭德懷元帥高貴的人品,對我的觸動也非常深,他處處想著別人。《帥府家風》這本書中介紹彭德懷對自己的后事安排是向您交代的,他對自己的骨灰有兩種安排,一種是把骨灰放到家鄉種的一種葫蘆裡,蓋嚴后扔到在大海裡漂流。他說:我生前沒有周游世界各地,死后要到世界各地看看。還有一種安排是把骨灰帶回家鄉,埋在他的兩個烈士弟弟身旁。直到1996年,彭德懷的骨灰才得以移回家鄉,您能談談這其中的經過嗎?

  
[彭鋼]:實際上是三種情況,在八屆一中全會開完以后,大家都簽字,毛澤東、劉少奇都簽字,來個改革,不再埋尸體。回來以后他挺高興,帶著我到中南海散步,他說世界上恩格斯沒有墳墓,就是把骨灰撒在海裡,他說我不像他那樣撒在海裡,給我弄個葫蘆,把我的骨灰裝在葫蘆裡,放在海裡面去,讓我漂洋過海看看各地人們的生活。因為生前沒有時間去,死了去看看各地人生活的怎麼樣。

  
[彭鋼]:他對生死非常豁達。當時也非常開朗,因為就是那種環境。后來到了吳家花園,發現魚骨頭可以做肥料,他說魚骨頭可以做肥料,人的骨灰也可以做肥料。我那種蘋果給你們吃啊。后來有誤傳,可能是是我們四個人的文章裡談到,種蘋果樹在家鄉,因為我們家鄉沒有蘋果樹,當時可能弄錯了,種蘋果是在吳家花園時。

  
[彭鋼]:最后一次是在1974年臨去世前的頭一個月,11月29日他去世的。十月十幾號我去看他時他拉著我的手哭,因為我喂他吃東西,他的口腔清理了,他的手不能動,也不能自己吞咽,也不能刷牙,隻能給他削片以后喂他。我說你喝點水咽下去就會干淨的。他弄完以后說,咱們說說吧,我說還有什麼要說的。他拉著我的手說,我死了以后,我要和你們的父親葬在一起,因為我的二伯父和我的父親是前后犧牲的,葬在一起,也就是10平米那麼大的地方。他說葬到那個地方,他們是光榮的烈士,我是被打成反革命,我又怕玷污他們,說著說著就哭。我也挺難過的,我就說我會照辦的,你放心好了。

  
[彭鋼]:在這種情況下,因為1995年家鄉開始搞紀念館,我1996年起草了一個報告,把這三種情況都說了。我說還是按照他最后的遺願,把他送回家鄉去。當時,這個報告上去以后也沒有消息,后來我給曾慶紅打了電話,他說你來一趟吧,我就找了他。他說這個事好啊,所以后來這個事就落實了。落實以后,1998年就是彭德懷誕辰100周年,但已經來不及了,因為要搞紀念館建設,所以一直拖到1999年的12月28號才把骨灰送回去了,完成了他的遺願。因為這個骨灰從四川回來的時候也是我去接的,放在了當時的八寶山,后來又放在人民大會堂,開完追悼會以后又放回八寶山。這次把骨灰送了回去。這也是按照他最后的遺願把他送了回去。

  
[主持人]:彭德懷元帥一生都想著別人,他的后半生過的也不是這麼如意,但是他這種高貴品質,作為后人我們也應該去繼承。您覺得在今天這個時代,我們應該怎麼樣學習彭總?您覺得他哪些方面的優秀品質值得我們的后人學習?

  
[彭鋼]:雖然說他打仗是最多的,不管是北伐也好還是在國民黨時代也好,在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也好,長征時期也好,抗日戰爭也好,抗美援朝也好,在戰斗方面貢獻大家有目共睹。我覺得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無私,隻想到別人、想到國家。當時英國人有一本書,可能主要寫的毛澤東,其中寫到彭德懷兩句,寫“除了他的理想以外就想到他的人民”。這句話很有道理,他從來都是為理想而奮斗。去年我參加了重走長征路,我的體會非常深,當時的這一代人就是為了理想,為了大家的能夠過好日子,解放全中國、解放全人類,就是這個理想推動他們前進。

  
[彭鋼]:他無私無畏,為什麼這樣講?在守衛井岡山的時候,當時紅四軍已經很困難了,紅五軍完成任務如果走了,紅四軍就更加困難,紅四軍指戰員冬天還是單衣,傷兵不少。而紅五軍剛到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兵力也不是很強,他們來的時候帶的子彈也是非常少的。但彭德懷聽了這個情況以后,還是同意把紅五軍撤銷,編入紅四軍,他變成紅四軍的副軍長守衛井岡山。也就是說,明明知道危險,知道要犧牲,但是為了大局,寧願犧牲自己,留下來。當時許多同志不同意留,他做了所有人的工作留下來,直到最后才突圍出去。從這方面來講,可以看出他的品格。

  
[主持人]:也體現出彭德懷元帥勇於自我犧牲,勇於承擔的精神。

  
[彭鋼]:對。另外,伯伯並不是說的死拼硬拼,有勇無謀。比如說朝鮮戰爭,他也並不知道一定能夠打敗美國。我問過他這個問題。我問,去的話一定能夠勝利嗎?他說,我也沒有把握。等和敵人接觸以后打了一個遭遇戰,他才說,能夠打敗,美國人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他的謀略還表現在,解放戰爭時期,像西北戰場,隻有兩三萬人,兵力是很少的,就是通過他的機智、通過他的勇敢、通過他的辦法,三戰三捷取得了勝利。所以彭德懷是有勇有謀,不是死拼硬拼,如果是死拼硬拼的話能夠勝利嗎?我覺得也不可能。

  
[主持人]:彭德懷元帥在戰場上,不管是抗日戰爭時期,還是解放戰爭時期,有這麼一種說法,當然也沒有經過核實,在戰爭時期他總是在墊后的,這也體現了他能打硬仗的能力。但在抗美援朝的時候,他比志願軍提前一個多小時跨國鴨綠江到達朝鮮戰場。

  
[彭鋼]:“遵義會議”以前都是墊后,為什麼呢?當時隻有一軍團和三軍團,三軍團在后面保護龐大的機構。后來“湘江之戰”打的這麼慘就是因為錯過了時機,本來有三天時間,有個空隙,部隊可以過去的,但是由於機關輜重太重所以沒有過去。每次指揮作戰,他這個司令總是在前面,絕對不會在后面。有時跑到司令部的前面。他總是這樣,他說我不到前面去不了解情況,就不能指揮戰斗,我要實地考察。有一次戰斗王震讓他走,他沒有走,王震說這是要死人的,他半開玩笑說“你能死我也能死”。所以他絕對是往前線跑,他的指揮部往往是在最前面的,他跟別人不一樣的就是在這一點上。墊后那是為了整個部隊、為了保衛大局才這樣做。

  “軍中女包公”學習伯父發揚民主,平等待人

  [主持人]:我們的網友也同時參與到我們的訪談過程中,網友說,聽了您的深情描述,也了解到了一個外剛內柔的彭老總的形象,我們剛才談了很多彭德懷元帥生平的一些事跡,談了他高貴的品質。您本人也是一個軍人,在軍中也有“軍中女包公”之稱,您的性格中繼承了伯父哪些方面?

  
[彭鋼]:也不好說一定繼承了哪些方面,可以說潛移默化,也有一些言傳身教,也可以體會到一些問題。對於發揚民主這一點,我在總后當部長的時候,有時開部務會,我說你們有意見可以說,但是出去不能隨便亂說,因為任免這些事情說出去就不得了,你們都可以在部務會說,說完以后我們再考慮,我最后再下決心怎麼辦。

  
[彭鋼]:另外一個是平等待人。因為我原來是搞技術的,我也不願意做政治工作,做這個政治工作是因為領導跟我談了四次話我才去的。我說我去了可能會頂你們,頂你們,你們也不高興,你們現在需要敢說敢干的人,到時頂到你們頭上你們誰也不會高興的,這是人所共知的,都是這樣。他們說沒有關系。后來,的確也是碰到不少這樣的問題。比如說我們那時也管招生,總后的學校很多,我有一個親戚,第一志願考總后,第二志願、第三志願都是考總后,他想姑姑在那還不能幫這個忙?當時我就說,你分數夠了我就可以收你,分數不夠我照樣收不了你,我要從高分到低分公布的,要不然我的招生工作怎麼做。后來差100多分,當然就沒有收。我當時也跟他講,你們的爺爺在也不允許這樣做。你們要憑自己的本事,不要靠人家的光環來照耀。我自己也是這樣要求我的孩子和我自己,我不是拿著彭德懷的光環照著我自己,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彭鋼]:這一點也可能是繼承了彭德懷這方面的東西。在工作中隻要是碰到這樣的事情,我該干的一定要干,不行就是不行。所以我當時在干部部門,說有權也有權,但是我規定了幾條,假如是合理的事情,沒有人來找你,你也要干,符合原則的事情要干。不符合原則的事情,找我100次我也不干。能干、可干、可不干的事情,對大家有利,還是要盡力去干,我就是這三條原則。誰要違背這個東西就是不行,你們想走后門都不行,說給干部送東西,我說你們都送到食堂,別送到我這個地方來。當時也都知道這種情況,誰也不敢送。有的吃飯有人陪,家裡有人等,我當部長沒有這個現象。

  
[主持人]:您繼承了彭家一貫的優良傳統。

  
[主持人]:今天是建軍80周年的紀念日,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候,請您作為一個老軍人,作為彭德懷的侄女和烈士的后代,請您向廣大網友發表一個八一節的感言吧。

  
[彭鋼]:今天是八一建軍節80周年,從南昌起義到現在整整80周年,從那次打響了戰斗,有了真正的武裝,所以來之不易,這條路走得也是很不容易的。我們的隊伍的確像太陽一樣茁壯的成長。我們在南昌起義以后,經過無數次的戰爭,國內革命戰爭、長征、抗日戰爭、打敗國民黨、打敗美國、抗美援朝,都取得了勝利,我們的軍隊越來越強,作風越來越硬,裝備現在也越來越強。希望我們的軍隊更加強大,在這方面我們還需要繼續努力。

  
[主持人]:感謝彭鋼將軍今天作客人民網,今天的訪談到這裡就結束了,歡迎網友們繼續關注“將帥后代系列訪談”。再見。

  
[彭鋼]: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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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責編:崔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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